兩人並排坐在溪邊,坐在巨石上。文一劍輕輕挽住令狐嬌的手,整個人因激動而不停的發抖。他也知道自己在發抖,可是控制不住。不過沒有關系,他不介意在她面前發抖。
不待平複心情,不等穩住激動,文一劍就道:“嬌...嬌嬌寶貝姐姐,真的想不到我...我還能遇到你,真...真的像做夢一樣。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了,想不到我們竟然夢幻般的相遇。太感謝老天爺啦!”
令狐嬌的臉也因激動而發紅,顯得更嬌豔動人,文一劍如癡如醉,緊緊握住她的手,明顯的感到她的心跳加速。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令狐嬌吃吃的道:“三郎,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文一劍道:“對啊!十年中,有四年學劍。六年,後面足足找了六年,從江南到塞北,只要想到你可能會去的地方我都去找。其實我知道,你口裡的十年之約,根本就不是你的真心話,是用來唐塞我的,我當時糊裡糊塗的相信了,後來左思右想,才漸漸的明白,你是擔心你自身清白的問題,所以不願意將就,一方面怕我日久變心,另一方面不想拖累我。”
略頓後又道:“我覺得你太小瞧我了,大男人說愛就愛,怎麽會變心?後來我就發誓,不管天涯海角,不管十年還是二十年,不管你過成什麽樣子變成什麽樣子,也不管你有沒有嫁了人,我都要找到你。哪怕眾叛親離,哪怕萬劫不複,也在所不辭,因為我不能沒有你。”
令狐嬌閃動著淚光,幽幽的道:“真的對不起,三郎,是姐姐不好,害苦了你,你若恨我就打我消消氣,姐姐絕不還手。”
文一劍自那日廢院中看到她,就覺得這人高冷不可攀,只要一怒,就有說不出的妖異氣息。現在卻對自己柔腸百轉,溫順乖巧,就算真的有恨,又哪裡舍得下手?要不是心裡害怕顧忌,早將她摟入懷裡了。
遂道:“苦確實是有的,相思之苦,想你想得苦。恨你倒是沒有,夢裡都是想著你,還怎麽恨得起來?”
令狐嬌細細喘息道:“三郎,我也經常夢見你,有時夢見你緊緊抱住我,說好多愛我的話。有時卻夢見你冷面無情,轉身就離我而去,所以我一直不敢找你,怕你真的會離我而去。姐姐脆弱得很,一定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文一劍聽她這麽說,終於大著膽子松開握住她的手,去試著摟住了她。雖然剛才擁抱過她,那是久別重逢,心念所致,無所顧忌。現在卻是懷著想擁有她,想征服她的態度,所以心怦怦亂跳起來。
令狐嬌被他緊緊抱住,都快要聽得見他的心跳聲,本來是要掙扎開的,但芳心已經蕩漾,平素沉穩的人,現在已經心猿意馬。一切只能由他去了。
文一劍用一種生硬而別扭的手法抱住她,心裡亂怦怦的跳,平生第一次以男女之情擁住對方,心中五味雜陳,半晌才緩了過來,昂然道:“那是你不夠相信我才會有這樣的夢,我起起落落等你十年,苦苦找了六年,對你如此刻骨銘心,縱然天塌下來,也決計是不離開你的。
頓一頓又道:“嬌嬌好姐姐,你離開我後不久,我就去投師學藝,學了一套劍法,還專門把自己的名字改為‘一劍’。為的就是答應以後要保護你。但我滿腦子裡想的都是你,所以這套劍法學的不好。現在看來,你非但不需要我保護,反倒要你來保護我。”
一向鎮定自若,冷靜沉穩的令狐嬌,聽完了這些話,心理防線終於崩潰。
倒在他懷裡也已泣不成聲,淚水珍珠般掉落,氣悠悠的道:“要的,嬌兒以後一輩子都要你保護,你可願意嗎?” 聽著他的肺腑之言,她已經無所顧忌,也不再在他面前自稱姐姐,要做他的嬌兒。本來好多的顧慮,心裡防線也始終高度緊張,但想到他始終如一,十年不變,矢志不渝。自己若再懷疑,自然和草木無疑了。
別的話她已經說不出來,也不需要說出來了。所有的話,所有的誓言和承諾,已經被這十年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深深的知道,任何信誓旦旦的山盟海誓,任何天花亂墜的謊言,都經不住這十年的考驗。十年的時間,可以擊碎一切虛假的承諾和謊言。
她撲在他寬敞的懷裡,哭得撕心裂肺,哭出了所有的壓抑,所有的悲傷。哭得不成體統。只因為這個男人,無意中經過了她嚴苛的考驗。成了她唯一可以傾訴心聲的對象,所以她完全崩潰在他懷裡,如遺失已久的小孩突然回到母親的懷裡一樣,激蕩的心情無以言表。
她壓抑在心裡的情緒,如怒海狂瀾,不能自已。在此時,千言萬語不需一言,也可以用心完全傾訴出來。這裡就是她療傷的港灣,可以無言傾訴衷腸。是她從來都不敢想象的歸宿。
縱然千言萬語,本也無法表達出她的苦楚。然而現在,她可以不需要任何語言,不需要任何解釋。因為在這個如大海一樣寬闊的胸懷中,可以容納她所有的一切,同樣也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一切。她那不堪回首的過往,這個胸懷就能完全包容下來。
當初她確實是用十年的時間來敷衍他。以為他只是一時衝動,產生了愛慕激情,只需過得個一年半載,便能將她淡忘掉。那時,自己也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她不相信這個世間會有真正的愛情。即使有,也斷然是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的,她認為那些見到她就說愛她的人,十有八九是貪圖她的美色。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有人還愛殘花敗柳的自己,自己卻已經不配再有真愛,又怎敢去奢求別人的真愛呢?
因為當時文一劍的狂熱與執著,和義無反顧的愛,她動搖了,畢竟她內心也想得到真愛,渴望被愛。所以才用這十年之約有意無意的來考驗他,也好讓自己徹底的死心,同時也讓對方知難而退。
其實她早就告訴自己,她已經死心,她萬萬想不到,也不敢想象文一劍竟然癡情到這個地步,為一個模糊不清毫無希望的約會,苦苦等候,苦苦追尋十年。
她盡力穩住情緒,按住哭聲,然後緩緩說道:“三郎,是什麽信念讓你苦苦等候,尋找我十年的?”
文一劍道:“這個事情我原來也想不通,現在雖然想通了,卻也說不清楚。”
令狐嬌道:“想通了什麽?又是什麽說不清楚?“
文一劍道:“喜歡一個人,往往是莫名其妙的,根本不需要什麽理由,只要這樣想,就自然通了,所以是說也說不清楚的。我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你,並且一生一世,這哪裡需要什麽理由?”
令狐嬌破涕為笑,道:“十年來,我也經常會莫名其妙的想你,一想到你傻乎乎的,開口就說喜歡我,我的心就痛。到了後來,竟然真的希望你會傻乎乎的到處找我,都是私心作祟啊!”
她幽幽歎息著道:“這一切都是我作死,不該用這個毒約來折磨你的,現在恨我嗎,三郎?”
文一劍依舊抱住她不放,搖頭道:“怎麽會恨你呢?我心裡一直滿滿裝住了你,一直帶你流浪遠方。寂寞孤單的時候,受傷難過的時候,我就在心裡靜靜地聽你說話,每次我都能聽到,聽到你說你要嫁給我,要我耐心等待你十年,我靜靜的聽著,哭的也笑了,難過的也開心了。”
令狐嬌聽了這話,心裡再次破防,整個人都化了,以往矜持的形象,現在已經完全崩塌。
文一劍接著又道:“我只是擔心我現在的樣子,窮酸落拓,浪蕩無行,和你實在是天差地別。你們“東海八仙”的名頭,現在已經名震江湖,到處都有人談論。你又是排名在仙女何仙姑的位置,在我心裡就真的和仙女一樣的高美。要是以後和我在一起,你不知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語,也不知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令狐嬌道:“不知你這話是誇我還是損我,仙姑是他們強加的,他們只知道我光鮮亮麗的一面,我卻不敢這麽想。”
文一劍知道無意中說中了她的痛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時竟不知如何挽說為妙,總覺得怎麽解釋都不妥。
“我口直心快,無意說的。我發誓絕對不是故意說的,你別介意,別往心裡去。我完全不在乎這些,以後會加倍痛你。”這些話都是說不得的,也不能過分的解釋,一旦解釋就成了掩飾。逢啞不說啞,逢瞎不說瞎,這道理他明白,要委婉的解釋一下他也能勉強自圓其說,但她心裡的那個疙瘩卻沒法徹底清除。
想到以後要一輩子面對她,什麽心裡話都會對她說出來。那總不能時時注意,每次說話都得提防在先。
他敏銳的發現,這個問題要從根源上解決掉,問題的根本在於她心裡始終放不下這段過往,稍有一個敏感詞就能把她的痛扯出來。
夫妻情侶之間,朋友兄弟之間。往往就會因為一句無意的話,導致很大的分歧和誤會。‘千裡之堤潰於蟻穴’,這句話不是空穴來風。
他想不到更合適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她緊緊抱住,用一顆誠摯的心讓她默默的感受。
然後慢慢說道:“嬌嬌,你在我心裡,已經勝過了我的生命,你的痛就是我的痛,你的不幸就是我的不幸。以後不管是喜怒哀樂,還是傷痛和不幸,我們都一起來面對好不好?就算有人在你面前說個不快,我也定要站出來為紅顏一怒。”
令狐嬌感受得到他這話來自肺腑。芳心激動無已,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紅紅的朱唇送了過去,在他額頭上深深的印下一個痕跡。
文一劍第一次收到她主動送過來的‘禮物’,心裡非常震撼,有被閃電擊中的感覺,差一點就越過了雷池,也差一點就暈了過去。但還是管住了意馬心猿,知道這個時候一定要拿捏住分寸。
令狐嬌害羞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她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徹底的完蛋了。
冷靜,沉穩,莊重,矜持,辛辛苦苦塑造的高冷形象,竟然會在這個男人面前徹底崩塌,蕩然無存。
幽幽的嬌聲道:“你對我的心,十年如一日。為我跋涉千裡,流落他鄉,我豈會不知道。只是我始終放不下這段過往,常常將自己裝成高高在上,純潔無瑕,漠視一切的樣子,來掩飾自己汙濁的過往。只要你不嫌棄這些,我便不離不棄的跟著你,什麽都放得下。
文一劍輕輕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又輕輕在她耳畔說道:“我為你踏破了鐵鞋,心裡的千秋大夢終於成了現實,便是你要嫌棄我,那也是萬萬不能的了。無論如何,你這隻天鵝,是注定逃不脫我這蛤蟆之口的。
令狐嬌堆起了兩個淺淺的酒窩, 如糖似蜜的笑了,在他懷裡吐氣如蘭,帶著些許的興奮和幸福,幽幽的道:“你這油嘴滑舌功夫是多時學來的?好教人聽了管不住自己哎!”
文一劍笑道:“這不是油嘴滑舌的花言巧語,我也不會說太肉麻的話,這都是內心裡想著說出來的。現在該說說你後來是怎樣去到東海的,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令狐嬌笑著道:“你真個想聽?”
文一劍道:“嗯,真的想聽。”
令狐嬌道:“你如果聽到了不想聽的,不要怪我好不好?”
文一劍付之一笑,說道:“不怪,你說說看,什麽事情竟然能讓我怪你?這倒稀奇得很。”
令狐嬌道:“自從我與你分別後,我就覺得人生沒有任何意義了。心如止水,萬念俱灰。一心隻想尋死來了結痛苦。
文一劍本來笑著的,聽到她說出這話,笑容就僵在臉上,笑不下去了。
令狐嬌接著道:“三郎...”
文一劍打斷她的話道:“別叫我三郎了,以後要叫我劍哥哥,我的劍就是為你而練的,雖然小你幾歲,我卻要有個阿哥的樣子。”
令狐嬌燦爛的笑道:“好吧,劍哥哥,你可知道後來有多奇怪嗎?我三次從高橋上跳河,都居然沒有跳死。想不到最後學會了游泳,自己逃出來了。”
文一劍驚道:“呀!這說明你的名字不在閻王爺的生死簿上,是如何也死不成的。你好壞,離開我後竟然一個人乾這種事,以後如果非要乾,記得一定叫上我,黃泉路上有個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