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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華武神》第77章 不堪回首
  紅霞映天,晚風輕拂。空山寂寂,流水潺潺。

  小溪邊怪石嶙峋,一個巨石上兩個人互擁而坐,一男一女。是文一劍和令狐嬌。

  這一樁江湖奇緣得從令狐嬌不幸的身世說起。她六歲失去了母親,和父親相依為命。父親卻是個吃嘴不理腳後跟的人,有了上一頓沒下一頓,有時將她扔在家裡,或放鄰居處幾天不管不顧,基本的溫飽無法保障。

  七歲那年,被父親賤賣給一戶富人家做奴仆。天生麗質,即便七歲也已盡顯於表,十五歲時,亭亭玉立,容貌壓倒群芳。

  這一年被主人家免除奴仆身份,破格提升為童養媳,許配給了自家的獨子。不為別的,就因為太美豔,又與兒子情投意合。不顧兔子不吃窩邊草,隻管肥水不流外人田。第二年,未婚夫暴斃,成了小望門寡婦,婆婆請山野道士一算,說她是狐狸精轉世,雖是絕色佳人,卻有克夫之相,嫁一個克一個,嫁兩個克一雙。

  婆家滿口子相信,都說她是個不吉祥的女人,才將她納為媳婦,就克死兒子。失子之痛,再加嫉妒之心,從此對她拳棍相加,一個不如意就打,被逆待兩年後,更是將她賣去了青樓,紅顏薄命,自此陷入深淵。

  兩個月後,逃跑一次失敗,被打得體無完膚。此後學乖了,直到兩年後,才在一個瓢客的指引下成功逃跑。

  她雖然一直在逆境中成長,但仍然有一顆熱愛生命的心,不輕言放棄。她的心還有沒徹底的冷,她還年輕,一切還可以從頭再來。

  打算這次逃跑後,遠走他鄉,找個踏實的人嫁了,忘記過去所有的一切,過隱姓埋名的生活,安心的相夫教子。

  豈知老天有意捉弄,那瓢客竟是一個人性扭曲的魔頭,是個臭名昭著的采花賊。

  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反而被那魔鬼更殘酷的瘧待著,這讓她突然憎恨全世界所有男人,包括她的父親,報復心從此在她心裡萌發,她要報復。

  被那惡魔養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成為了工具。

  然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也是這魔頭合該天亡,以往他都非常小心,不在屋裡擺放任何可致命的武器,這次來的時候竟將隨身匕首和衣裳一起放在床頭。

  一番風雨,身在極樂,警惕防范去了大半,她瞅準時機,伸手摸到匕首,一隻手緊緊摟住他項部,趁他還在興奮狀態,怒咬銀牙,盡全力一刀往肋下捅去,直至沒入手柄。

  那魔頭身在極樂,竟爾忘乎所以。哈哈一笑,說道:“你胡鬧,看我再收拾你。”錯以為她也心滿意足的摟住自己,並敲打玩兒,就這麽一晃,她又迅速沒腦子的捅了兩刀。

  魔頭終於察覺不對,但為時已晚,隻覺全身力道空空,一點力都使不上來。鮮血不住的從創口湧出,她將他翻過身來,往肚子又捅幾刀。

  滿屋子血腥味彌漫,她慌忙下床,全身發抖,好不容易穿上衣裳,都歪拉斜吊掛著。

  還沒有跑到門口,就腿軟倒下,開始嘔吐起來,隔夜的苦水都吐了出來。

  她拚命爬起來,想想命運多舛,一切已經墮入深淵,萬劫不複,一雙死魚般的眼睛不再有任何青春女孩的光芒,也沒有了眼淚,似乎已經幹了。

  她突然想到了自殺,她想用自殺來解決所有的痛苦和惡業,包括一切。

  她轉身想去拿匕首,卻看到那惡魔還沒有斷氣,雖然被開腸破肚,但沒有刺到心臟。嘴裡還在不停的噴出血沫。身子也還在機能性的扭曲著。

  她看得心驚肉跳,再也不敢往前一步,連忙後退,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裡。

  其時,天色將晚,又突然下起滂沱大雨,她依稀找到一條小路。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沒口子的往前方逃走。

  一個時辰後,天色黑暗下來,她胡亂逃路,竟跑到了城裡。身遭凌辱,又饑寒交迫體力漸漸不支,倒在橋邊全是渾濁泥水的小路上,嗚嗚咽咽痛哭起來,任由雨水衝刷。

  橋上一個在雨水中玩耍的男孩,有十四五歲的樣子,正好聽到她在哭泣,就很熱心的跑過來攙扶她,說話彬彬有禮,開口就叫姐姐,問長問短,問這問那問個不休,似乎很是心疼。

  這男孩叫文三郎,就是現在的文一劍。他在家裡排行老三,比兩個哥哥聰明,是父母的明珠。

  他熱心的攙扶著當時心如死灰的令狐嬌,並竭力挽留,要她留下來休養好身子再走。令狐嬌萬念俱灰,先前本不同意,但經不住他的熱心挽留,終於是答應了,自殺的念頭也就漸漸淡了些。

  文一劍父母知道後,也沒有干涉他們,就騰出一個房間給她住宿,被大雨淋過之後,感冒發燒起來,這次厲害,竟然半月後才好轉,這期間文一劍天天給她送藥,常常來陪她聊天。

  少年少女們的初戀情愫,往往是在一方柔弱的時候迅速升溫的,腳一旦踏進去,根本就無法自拔,再高的智商,也去大半。

  他們無話不聊,沒聊上兩天,文一劍便直接了當的說喜歡她,當時令狐嬌虛歲二十,文一劍才十五歲,兩人有五歲之差。

  文一劍當時對她說:自己一見鍾情,今生今世永不變心,死心塌地,一輩子隻愛她一個人,絕無反悔。

  令狐嬌雖然年紀不大,可她遭遇到的事情,讓她比一個成年人還成熟,遇事看得比較深遠,考慮也很充分。

  知道他不過是個大孩子,一時的激情,什麽海誓山盟,海枯石爛的承諾都能說出來,其實並經不住歲月的洗禮。倘若知道了自己的遭遇,那麽一切的山盟海誓將瞬間崩塌。

  她不忍心直接拒絕他,就說:“我比你大了五歲,是你的大姐姐啦,嫁給你不合適的。”

  但文家三郎已經意馬心猿,大生情愫,這點年齡差距哪裡會放在心上。一口堅定不移的就是喜歡上她。

  雖然有時被他說得芳心暗動,但令狐嬌腦子畢竟很清醒,知道他只是一時激情,就算真的是喜歡,自己卻也萬萬不能嫁給他做妻子的了!這個事情她現在想都不敢想,以後也不敢想,甚至以後該怎麽打算她都不知道。

  她的事情說出來沒有人能夠接受,因為她自己都沒法接受,如若不說出來,那她就得違心的欺瞞他一輩子,這也是她不願意做的。

  文一劍追的很緊,似乎不讓她喘息,她看著他如此誠懇,不忍心再欺瞞他,也為了讓他徹底死心,最後還是便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通通告訴了他。

  文一劍短暫的沉默之後,也不以為然,因為同情,反而更加堅定的喜歡她,打算要一輩子珍愛她,痛惜她。

  令狐嬌一點小激動過後,感到有些驚訝,轉念一想:“是了!她心地善良,知道我這不堪回首的過往,哪裡會當面就拒絕,時間一久,自然慢慢的會放棄。”想著想著,想到傷心之處,眼淚就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最後要走,文一劍始終不願放棄,緊緊抱住她不肯放手。就像小弟弟死磕濫纏,纏住大姐姐要糖吃一樣,弄不到口不罷休。

  嘴裡沒口子的苦苦相求。隻說這輩子就喜歡她,絕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自己如果失去她的話,也不想活在這個世上了,並嚇唬她,一頭就要撞死在地上。

  令狐嬌柔柔的道:“你真的能接受我這不堪的往事?以後無論拌嘴還是吵架,你都能保證不提半個字出來?”

  文一劍毫不猶豫的道:“以後我一輩子也不會和你吵架,隻想每天抱著你,想都想不夠,哪裡還能吵?更不會說這個事情。如果是我做夢的時候說了,也教我天打雷劈,口舌生瘡,流膿流血,再萬箭穿心......。”

  令狐嬌不忍心他繼續毒誓下去,趕忙捂住他的嘴,心裡默念:“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年輕人氣盛,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發個誓也信誓旦旦的,自然不會考慮後果。她之前改做童養媳時的那個未婚夫,也就如這般,心裡一高興,找不到相對的話題來回答,就信誓旦旦的發個毒誓,但往往過不得幾天,就拋到腦後去了。只要吵上一架,馬上就全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時聽文一劍說出來,也只有將他當作是兒話,哪裡會將他當真。於是說道:“你當真心裡喜歡姐姐,也不嫌棄,姐姐自然很高興嫁給你,也想做個賢妻良母,可是我已經不能了,已經沒有這個資格,我配不上你。”

  文一劍斬釘截鐵的說:“你能,你就要給我做個賢妻良母,不許反悔。總之天塌下來我也喜歡你。”

  他這些帶著幾分天真的言談語氣,說的很是真誠,令狐嬌聽激動了,說道:“好吧,姐姐答允嫁給你,不過你現在還小,還不到婚嫁的年齡,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十年以後我再嫁你可好?你願不願意等姐姐十年?”

  文一劍本來是要拒絕的,但聽得她柔腸百轉,吐氣如蘭,嬌滴滴的聲音:“願不願意,可好”之類的話語,於是一口答應道:“好啊,願意啊,等一百年我都願意。但你不能離開我。”

  令狐嬌氣得笑了起來,柔聲說道:“如果不離開你,我怎麽拗得過你,不出兩個月,一定給你逼著嫁給你了,在你的身邊,我也沒法將我過去的事情忘記乾淨。你還小,趁現在去學點武功,以後就可以保護姐姐不被別人欺負啦。那時姐姐再嫁給你豈不是很好,你有了武功,就可以帶我到處去玩了。”

  文一劍聽得心花怒放,思緒狂奔,沒口子的道:“好...,好...,好...!我就去學一套劍法來,以後天天保護你,誰要是多看你幾眼,我就刺瞎他眼睛。”

  令狐嬌見他心花怒放,也不禁芳心蕩漾起來,柔聲道:“好!咱們就約好十年以後在江湖上見,誰都不許反悔,誰反悔誰就是小狗。見面的時候你要立刻抱住我,不然姐姐見到你太高興了,會站不住摔倒的。”

  文一劍聽她說的很真,一口答應道:“好,我一定抱住你,不過抱住你的時候要準許我親親啊。”

  令狐嬌眼裡泛著淚花,苦澀的笑著,似乎是自言自語的道:“全部都由你。如果真有那麽一刻,我自然已經是你的老婆了,你想怎樣都可以。”

  文一劍不知她這話裡的意思,說道:“嗯,你已經注定是我老婆了, 只是這十年我肯定想你想的死去活來。不然的話,等你一百年又有什麽乾系?說過的話你可得好好記住,到時忘了麻煩得很的。”

  令狐嬌道:“我一定不會忘記的,就怕你忘記了。以後要是你爹媽要你和別的女人結婚,你如果喜歡,就娶了吧,十年後,如果你還是喜歡我,我這個大姐姐就做你小老婆。”

  文一劍嘟著嘴道:“你就是不相信我。除了你,我誰也不娶,爹媽逼我也沒用。我就要等著十年後來抱你。”

  令狐嬌忍住了淚水道:“好吧,三郎小相公,咱們十年後再見面了。”

  臨別的時候,她就穿著文一劍給她買來的一襲白色長裙,自那以後,她就喜歡上了白色。

  文一劍一時處在幻想的興奮中,幻想著十年後相見的情景,全然不察令狐嬌話中的毛病。

  後來他慢慢的才明白,十年之約,只不過是她一個漫長的借口。實則已經是軟拒了他。

  她的那些話語,完全像是大人哄小孩子的話,如果她真的想在以後和自己相見,為啥不多不少剛剛說個十年,這不是隨口而出的嗎。即便這是巧合,那她為什麽隱瞞了相見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十年後在江湖相遇,這是個多麽模糊的時間和地點,十一年到十九年都可說是十年後。江湖就更模糊了,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可以說是江湖。

  每每想到她的話,她楚楚可人的倩影就浮現在腦海中,想恨她也恨不成。揮不去也抹不掉。一想到她不幸的遭遇,就一個人偷偷哭泣,真想替她全部承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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