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青和肖殘骨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互相對視了眼，懶得多言。

  車廂內恢復了安靜，隻偶爾有低低的交頭接耳聲響起。

  伴隨著客車行駛，大片大片低矮錯落的平房、營帳漫入視野。

  天樞市防線的最前沿，瓊木營地，到了。

  重新踩踏在了實地之上，方清然等人一下客車，便看見身著軍裝的一行人快步而來。

  “天樞軍部，葉昭雄。”

  為首的英武男性自我介紹，向眾人點頭示意。

  “天樞學府，莫悠。”

  莫悠上前一步，同他交流起來。

  “貴校的蕭首座，已經在這裡等候你們多時了。”

  葉昭雄環視了一圈在場眾人，伸手一引：
  “請隨我來。”

  天樞學府一行人跟隨著他進入一棟建築，在這裡，方清然再次見到了新入學一周內，專門為他們上課的蕭首座。

  對方身邊，還站著一位身著軍裝的鷹鉤鼻男子。

  “歡迎你們！”

  和初次見面不同，這一次的蕭首座臉上洋溢著澹澹的笑意：
  “給你們介紹下，這位是與我一同坐鎮於此的軍部副部長，韓無寂。”

  “軍部副部長，毫無疑問，這位也是一尊抵達了心火長明之境的宗師！”

  打量向對方，方清然心中一凜。

  每一尊抵達了心火長明境的強者，都意味著他們的武道，已是走到了某個方面的極致，出於敬重，不再如之前一樣，將之稱為武道家，而是謂之宗師。

  宗師者，絕巔也。

  他們，象征著武道的盡頭，舉手投足，有移山填海，改天換地之能。

  看到眾人行禮，蕭首座擺了擺手：

  “無需多禮，畢竟，你們才是這一次的主角。”

  韓無寂也緊隨著他開口：
  “這一次，要拜托你們了。”

  他有心想要擠出一個笑臉，但大概是嚴肅了太久的緣故，嘴角抽搐的笑容看起來愈發凶神惡煞。

  莫悠上前匯報來時路途中的經歷，當蕭首座聽到她開啟靈燃態，斬殺單足翼鳥王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遞出了一瓶丹藥給她。

  “這是……小回天丹？”

  莫悠在查看完後，捧著小瓷瓶，聲音有些顫抖。

  “這一顆，應該足夠你彌補虧空了吧。”

  蕭首座語氣溫和。

  “夠，這一顆丹藥下肚，都補過頭了……”

  莫悠暈暈乎乎的，連連點頭。

  “果然，上面很重視我們的比鬥啊，連這種好東西，都能二話不說拿出來，無償供我們使用。”

  方清然身邊，伯青壓低聲音開口：
  “這一顆小回天丹的價值，少說也值將近八位數。”

  “八位數！”

  方清然呼吸加重。

  他忙碌到現在，手上賺取過的資金總數，也沒到八位數呀！

  向往的眼淚順著嘴角淌下。

  視線依次從天樞學府一行人面龐掠過，蕭首座面露嚴肅：…

  “你們比鬥中的全部消耗，均由天樞市來承擔，不用自己花一分錢。

  總之，明天的比鬥，拜托各位了。”

  話音落下，韓無寂接口道：
  “到明天之前，剩下的時間，可自行安排。

  想要逛逛營地的話，我可以安排導遊給你們。

  只不過，營地內也沒有太多的吃喝玩樂場所，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說完，他朝侍立在一旁的葉昭雄招了招手：
  “老葉，你先帶他們去安排好的旅店住下吧，一路舟車勞頓，大家都辛苦了。”

  “是！”

  葉昭雄恭聲答應。

  動身前往旅店的路上，方清然發現，這片新建立起來的營地，比他想象中，要繁華得多。

  不光是軍隊，這裡聚集了大量的拾荒者，還有一些不遠千裡趕來的超凡雇傭小隊。

  他很快就知道了具體原因。

  營地中最顯眼的位置，滾動播放著各種任務，以及完成後能兌換的獎勵。

  提供的這些獎勵，對於許多野路子出生的超凡者，吸引力巨大。

  在數不盡的大量人口匯聚下，這座瓊木營地，已然初步形成了城市的雛形。

  住進旅店，方清然並沒有像部分學生那樣直接開始養精蓄銳，而是溜達了出去。

  他打算去營地中的交易市場逛逛。

  這不是出於他喜歡買買買，純粹是想碰碰運氣，萬一撞見個可觸發摸摸之力的武器，豈不美哉！

  邁出旅店門口，左右張望，人潮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轉角。

  “是那位肖殘骨肖學長？

  他也呆不住，出來找找樂子，hyhy？”

  方清然眉頭上挑。

  他到現在，仍記得很清楚，對方在車上，講述得有關武道的‘現實’。

  要說聽完了有多難受，還真不至於。

  畢竟，他前世能活到九十歲以上的，都是鳳毛麟角，更別提什麽一百五，二百年的壽數了。

  像是他上一世那樣正處於二十多歲巔峰期，還有一身小毛病的亞健康狀態，別說九十，感覺七八十都懸。

  但不難受歸不難受，這不代表他對活得更長沒有追求。

  看著父母一天天老去，從小到大目睹的每一次家裡老一輩逝世，無一不在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死亡，並不遙遠。

  方清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以釋懷的態度面對死亡，但他有個樸素的想法，讓他和他珍視、在意的人都活得長一些，總歸不會是一件壞事。

  無心去肖殘骨的去向，他施施然，前往瓊木營地交易市場。

  這一逛，就是三四個小時過去。

  夜空沿中線，分割成了兩塊。

  一片籠罩著猩紅的月光，另一片，則閃爍著點點星辰。

  如果營地的霓虹能再暗點，目光所及之處，定然是漫天星海。

  方某人雖早已做好了一無所獲的準備，可逛遍了整個交易市場，也沒能找到可讓他一模的武器，著實有些敗興。…

  打算隨便找個路邊攤解決晚餐，路過交易市場的出口處時，他陡然停下了腳步。

  他感知到空氣中，隱約彌漫著一股深邃、給人一種極度神秘感的能量波動。

  很微弱，卻又對他來說很醒目。

  換作他人，很可能會直接無視走人，畢竟在虛界的影響下，天地間能量種類千千萬，總能碰上不認識的，可方清然不一樣。

  他清楚這股能量是什麽！
  因為，他恰好掌握著這種能量。

  “星力，有誰在發動祈星術？”

  裝作過路的行人，他余光掃視周遭，眼底閃過一抹思索。

  星力流轉，聚於雙目。

  不遠處的角落，兩道身影若隱若現。

  “你能保證絕對安全麽？”

  略顯耳熟的聲音傳入耳中，方清然定睛一看，全身裹滿繃帶的肖殘骨雙臂環抱，而他的對面，是一位留著八字胡，獸童猩紅的中年人。

  “當然，這裡不可能有能破解我祈星術的人類。

  在祈星術籠罩下的我們，自然是絕對安全的。”

  中年人略有些不耐煩道：
  “我們要的東西，你準備好了沒？”

  肖殘骨沉吟了兩秒，看著中年的眼神似有些發冷。

  但最終，他壓下了心底的怒意，手中浮現出一份文件，面無表情道：
  “這是天樞市一方的出戰名單，以及出戰者的部分相關情報。”

  中年人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拿，肖殘骨念頭一動，文件又被他收回了儲物空間中。

  “你這是幾個意思？”

  他急了。

  “你別急。”

  肖殘骨老神在在道，他不疾不徐得開口：
  “我們社要的東西呢？”

  “沒有帶過來，你跟我一起去取？”

  中年人澹澹詢問。

  定定得注視了對方一會，把中年人看得渾身直冒雞皮疙瘩，肖殘骨這才收回視線：

  “行。”

  繃帶下的面龐，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冷意。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中年人一邊引路，一邊道：

  “你不用想太多，純粹是擺在據點裡安全些。

  你應該明白，我們暴露出來，潛伏在這的，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肖殘骨僅是默默的跟著他，沒有言語。

  兩人邁步離去，十余秒後，裹著一團棉被的陰影，出現在了他們之前站立的位置。

  一路來到營地的邊角，遠處亮著燈的屋內，飄來一縷羊肉的清香。

  “今晚吃羊肉火鍋！”

  中年人抹了把快要淌下來的哈喇子。

  他左右張望了兩眼，確認周遭無人後，快步上前，頗有節奏得敲了幾下門。

  “誰啊？”

  房門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我，開門！”

  中年人稍稍抬高音量，壓根沒有什麽暗號可言。

  伴隨著屋門半開，肖殘骨透過開門人的空隙，打量向裡間。

  屋內鋪了層草席，四人席地而坐，中央架起了一鍋咕都咕都冒著熱氣的火鍋，外圍擺放了數十盤菜和左料。…

  這四人看似大多與常人無異，可他們中有的豎起一對狼耳朵，有的狼尾巴在身後一甩一甩的。

  “哼，烏合之眾。”

  他在心底不屑評價。

  “跟我來。”

  中年人囑咐了一句。

  在屋內的櫃子中翻了翻，他倒騰出一堆玩意。

  有獸皮，有書卷，有竹簡……

  這些物品，均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上面記載了各種密密麻麻、難以辨識的字符。

  “喏，不僅有延壽、奪壽的秘術，還有同樣效果的邪丹煉製法，以及你們要的一些狼族和虛界眾多種族修煉之法，全在這裡了。”

  他讓開一步：
  “你隨便檢查，檢查完就快點交易！”

  俯下身，隨便撿起其中的一本，肖殘骨翻看著翻看著，語氣不自覺流露出一些羨慕：
  “真好啊，這個種族，一踏入超凡就能延壽百年，焰炬境壽數超過一千，過了長明境，甚至能壽逾萬載！
  這才是真正的萬古長明啊！”

  看著看著，他仿佛沉浸在了其中，難以自拔。

  “能不能快點！”

  圍坐在火鍋邊的一人拿起快子敲碗。

  他身邊的男子揉了揉肩，驅散寒意，打了個噴嚏。

  再抬起頭，發現門是半掩著的，站起身，面色不滿：

  “你們剛進門的時候，怎麽不把門關緊？”

  把門帶上，他回過頭，視線掠過眾多盤子後，一腳把邊上眼巴巴盯著火鍋的虎頭虎腦少年踹了個跟鬥。

  “冥丘，你又管不住嘴，偷吃了是吧！”

  在地上滾了一周的少年先是一懵，緊接著委屈道：
  “冥苦大哥，我……我沒有……”

  “還在這嘴硬！”

  冥苦揚起巴掌，作勢欲打。

  少年嚇得一縮頭。

  肖殘眸光垂落，打量向滾到他腳邊，渾身散發出一股臭氣，也不知多久沒洗過澡的冥丘，嫌棄得挪開了一小步。

  迅速將一本本收回儲物空間，他丟下天樞市出戰名單，頭也不回：

  “交易達成！”

  即將邁出房門之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有人好像同他打了聲招呼。

  微微側目，看向那名少年此前所坐的空位，搖搖頭，大步離開。

  “去，貪吃的懶貨，罰你把我們的武器磨利索了，再來吃晚飯！”

  冥苦再一腳踢在冥丘的屁股上，回到火鍋邊落坐，舉起冰啤：

  “來來來，大家舉個杯！”

  啪！
  幾瓶冰啤在火鍋上端碰撞，角落裡的冥丘吸了吸鼻子，看向原本屬於他的座位，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在磨劍石上磨刀的動作愈發賣力。

  暢飲冰啤，滿足得打了個酒嗝，佔據了冥丘位置，全身裹在棉被中，隻余下兩條胳膊和一個腦袋在外的方某人，一手端碗，一手夾快撈起一大塊涮好的羊肉，送入口中。

  “嘶……有點燙……”

  他哈出一口白氣，卻不願將羊肉吐出，囫圇嚼了兩下，咽進肚裡。

  對於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一切，圍坐在火鍋邊的其他狼，推板換盞，視若無睹。

  經過昨天的測試，方清然發現，只要裝備著棉被，身上持有的物品，也會在這一期間內，享受到存在感-1000的屬性加成，因此，他大搖大擺的吃，吃得酣暢淋漓。

  興致到了，他還擼起袖子，站起來撈，偶爾有狼兄弟看過來，不忘微笑點頭，招呼示意。

  “怎麽感覺，我們今天消滅得有點快？”

  冥苦撓撓頭。

  “可能是大家夥最近胃口比較好吧，來，再煮一盤羊羔肉！”

  他邊上的狼毫不在意。

  半個多小時過去，角落裡的冥丘，直喘粗氣，吐著舌頭道：
  “冥……冥苦大哥……我……我磨好武器了……能……能來吃了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興高采烈，馬不停蹄地推開了礙腳的黝黑磨劍石。

  磨劍石上泛起烏青的反光，若有若無的破碎符文，徐徐環繞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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