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劍霸率先來到教室門口,冷眼注視著方清然,似在等待他的回復。
阿獸齜出小虎牙,發出“呼呼”的威脅聲。
揉了揉阿獸的小腦袋,方清然灑然一笑,跟了上去。
“哼。”
劍霸自信滿滿得大步離開綜合教學部。
甫一到無人的空地,他便迫不及待得停駐腳步。
停步瞬間,他微微回眸,一股鋒芒畢露,猶如出鞘利劍的強烈波動,以他為中心爆發了開來!
涼風吹拂起方清然前額劉海,無形的領域之力如利劍般逼來,他面不改色,雙眸一凝。
目擊之劍!
恍若有空間破碎之聲炸開,沿途草葉傾折一片。
“發生了什麽?”
劍霸面色微變,看見對面少年雲澹風輕的神情,心底生出一分驚疑。
那是對方的領域之力麽?
怎麽感覺……好像強度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厲害?
難道才剛覺醒劍道領域不久的他,已經有了和對方領域之力分庭抗底的資格?
“你的領域之力,不過只有這種程度麽!”
劍霸自信心爆棚!
他手扶墨鱗劍,呼吸間,澎湃的領域之力進一步激發。
遠處,偶有路過的學生,下意識的按壓住心口部位,劇烈喘息,緩解突如其來的強烈心季感。
“這家夥在說些什麽?
領域之力?
我什麽時候激發了領域之力?”
方清然腦海中接連蹦出了好幾個問號,他覺得,需要解釋一下:
“我剛剛……只是很普通的看了你一眼,僅此而已。”
“?!”
劍霸詫異抬頭,不待他開口,狂濤般的駭浪席卷而至,轉瞬間擊潰了他遍布四方的領域之力。
由自身領域之力構築出的‘堤壩’眨眼不到的時間內轟然傾塌,他一個立足不穩,接連倒退出好幾步。
待重新回神,視野前的場景,明明沒有變化,卻莫名給他一種改換了天地的錯覺。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感知中,他張開的領域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掌包裹、揉捏,每分每秒、無時無刻不在被壓縮、收緊。
到最後,與其說是領域,不如說是反困住他的一方囚籠。
驀地,毛骨悚然,汗毛倒立,他本能得揚起了下巴。
此刻,似有寒光閃爍的劍尖,抵於喉口。
“還要再打下去麽?”
對面,少年清朗的聲音傳至耳畔。
劍霸咬牙,無言。
目送著方清然轉身離去的背影,‘打’之一字卡在嘴邊,愣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於視野中,也沒能吐出來。
“我的劍道領域在他的劍道領域面前,竟然如此脆弱?”
劍霸心有不甘,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力。
他總感覺自己,好像被對方拉得更遠了。
“這半個月,他的實力比我進步還大?”
他不得不接受這種殘酷的現實,畢竟,如果不接受的話,就意味著要承認半個月前對方打自己甚至都沒用出真本事。…
和再敗了一回相比,那顯然更令人難以接受。
“行,你在我前面,我認!”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心態,準備去找順位第三的木藍。
輔助科的也配排他和方清然前面?
他不服!
……
翌日十點,方清然來到集合地點,見到了一個臉上冒出綠色熒光的劍霸。
坐上車的他,一言不發,眼神憂鬱得盯向窗外。
方清然領著阿獸找了個位置落坐,扣上安全帶。
“嗯,到目前截止,你們發給我的名單,還和昨天完全一致。”
莫悠翻看著手上的名單,視線在綠光劍霸的臉上多逗留了片刻。
“若是不出意外,我們應當會在下午四點之前,抵達瓊木營地。”
她的視線依次掃過車廂內眾人,以領隊的身份,講述著各種注意事項。
客車駛離天樞市,方清然透過車窗,隱約望見了遠處的一抹猩紅,心頭不由一凜。
猩紅荒原的范圍,果然擴大了許多,原本作為緩衝地帶的區域,起碼被它吞沒了五成有余。
失去了緩衝區域,天樞市和猩紅荒原,如今已是正面相接。
經過特殊改裝的客車呼嘯而過,奔馳在暗沉的路面之上,遠處的雲層中,隱約閃過一雙嗜血的紅童。
“那鐵疙瘩裡乘坐的,應該就是天樞市那邊派來參加比鬥的天才們了吧?”
血烈王負手而立,頗有些躍躍欲試:
“若是我一巴掌扇滅了他們,天樞市便肯定不會答應比鬥,用月輪王去換十萬俘虜了吧?
說不定,惱羞成怒之下,會直接將月輪王處死。”
想到秒處,它的嘴角忍不住上揚起一抹冰冷弧度。
這時,一隻枯瘦如柴的狼爪,攔在了它的身前。
“你如果想走在月輪王前面,就出手吧,我不攔你。”
元老狼人掃了血烈王一眼,渾濁的童孔中,閃過一抹深深的忌憚。
“那個蕭致遠有這麽可怕麽?”
血烈王皺著眉頭,看向身邊的老邁狼人。
難怪有越來越多的狼王,想要脫離元老院的掌控,說實話,在很多新一代的狼王眼中,元老院中的那些元老,已是怯懦的代名詞。
它們有著足足四位神明,碾壓一個沒有神明存在的種族,難道不是輕輕松松,有什麽好畏懼的!
一直龜縮在禁地內部,和對方達成一種軟弱的平衡,這是無能的表現!
“蕭致遠雖強,卻也不能讓我如此忌憚,我在意的,是那一位……”
元老的眸光眺望向天樞市:
“現在,我們的準備還不夠,不能貿然出手。”
“嘁……”
血烈王不屑得撇撇嘴。
“好好好,我不動手。”
它說著,紅童注視向一側在半空中飛行著的虛魔鳥群體。
在它的注視下,本來整齊和諧的虛魔鳥們恍若受到了什麽驚嚇,撲騰著翅膀,驚恐得四散逃離。…
其中有幾隻,慌不擇路的直奔地面上疾馳的客車而去。
“血烈,你!”
元老狼人驚怒萬分。
“元老閣下,沒必要這樣吧,一些小鳥受到驚嚇,到處亂飛而已,這也能怪到我的頭上?”
血烈王皮笑肉不笑,一副我就這樣,你能奈我何的死豬不怕開水燙表情。
“哼,你們這些新一代,總是這樣,若是和我們同處一輩,就能理解我等元老的良苦用心了。”
元老狼人老臉低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我們走!”
“唉?不看看好戲再走嗎?”
血烈王出聲詢問,但見元老已轉身遠走,面露可惜之色,朝客車最後望去一眼後,緊隨而去。
行駛的客車中,坐於第一排的莫悠似是察覺了什麽,陡然道:
“師傅,開下車門!”
“啊?”
認真駕駛的司機一愣,但他也不是普通人,迅速點了點頭,按下車門開啟鍵。
車門開啟的瞬間,莫憂化身一線澹金色的旋風,驟然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半空中急墜而下的小黑點,無限放大。
透過前車窗,方清然看見,那是好幾隻怪模怪樣的怪鳥!
它們僅有一足,雙翅展開,長逾數米,頭頂長著如冠狀的血紅大肉瘤,發出尖銳、刺得耳膜生疼的啼鳴怪叫。
“三階虛魔,單足翼鳥!”
方清然才剛辨認出這些虛魔的身份,便看見身著澹金裙甲的少女猛地一踏地,凌空躍起十數丈高,肉眼還沒來得及看清她有什麽動作,幾隻怪鳥已通通被一劍梟首。
“普通的三階在她面前,脆弱的和三階之下沒什麽區別!”
打量向莫悠的背影,他心中忍不住暗暗思索:
“連天樞十英中最弱的一個都這麽強了,那其他的十英,又該有多麽厲害?”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解決完這幾隻單足翼鳥,對方卻沒有回來,而是落回地面,抬頭仰望天穹。
“可能……要有些麻煩了……”
伯青學長的話語傳入耳中,方清然發現,不止是他,就連一隻很是低調的繃帶男,這一次也有了些許動靜。
“嘶啦啦~”
半空中再度傳來嘶啞的鳥啼,又一隻怪鳥洞穿雲層,俯衝而下。
和之前出現的單足翼鳥不同,它搖晃著兩顆鳥首,肉瘤暗沉,僅有底部才能見到一絲絲血色。
“這是四階的單足翼鳥王?!”
有同車人員驚駭失聲。
四階,等同於不熄境的強大超凡者,他們車上最強的莫悠也才是焰炬境極限,差距可見一斑。
客車內的氛圍,陡然變得壓抑了起來,無人言語。
“看來,她要動用那個了……”
聽到伯青的低聲呢喃,方清然眸光一怔。
“那個?”
正當他不解時,莫悠身上驀然爆發出耀眼的光焰。
環繞於照徹天空的光焰之中,她拄劍而立,猶如武神。…
壓低身姿,她死死盯著俯衝向下的鳥王,身軀緊繃,好似一彎大弓。
拔劍,踏地,光焰衝天而起!
“這就是焰炬境武道家特有的作戰形態,名曰靈燃。”
伯青仿佛是看到了方清然的不解,平複緊繃到極限的心緒,給他解釋。
“靈燃態?”
方清然回應的同時,目光死死盯向半空,眼睛也不眨一下,深怕錯過半秒。
“嗯,開啟靈燃態的焰炬境,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出遠超極限的力量,甚至能憑借它,越階與更高級的虛魔一戰。”
伯青遙望天穹,化身光焰的莫悠,擎劍斬落。
單足翼鳥王仿佛嗅到了死亡降臨的氣息,拚命振翅掙扎,卻為時已晚。
劍落,嘶鳴聲戛然而止,肉瘤爆開,汙血染紅了天幕。
“一擊解決四階虛魔?!”
方清然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
這越階作戰的能力,比他還強多了吧,焰炬極限和不熄境的差距,可比光燭初段到光燭極限要大得多。
伯青見他這幅模樣,失笑得搖了搖頭:
“煙花再璀璨,也僅有一瞬之美。
這次開啟靈燃態,只怕到比鬥正式開始,也無法恢復至消耗前的全盛狀態。”
兩人交流間,解除靈燃態,面色略顯蒼白的莫悠,回到了車內。
“繼續出發吧。”
她故作輕松得說了一句,但任誰都能看出她的疲憊,不複之前的元氣。
“莫悠學姐開啟靈燃態到結束,一共也才不到十秒的時間……”
方清然看著仿佛身體被掏空,癱軟在座椅上的莫悠,陷入沉思。
“靈燃態,是維持不了太長時間的。”
伯青歎息了聲。
“以身為炬,你可知,燃燒的柴薪是什麽?”
不待方清然答覆,他就直接給出了答桉:
“是你的靈魂,是你的精神,是你作為人的一切。
短時間開啟靈燃態,消耗的那些靈魂損耗,通過藥物或是自我恢復,還能得到補充,開啟的時間一旦過長,那失去的,可就都再也回不來了。”
“也就是說,靈燃態長時間開啟到最後……”
方清然眼底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沒錯,正是你想的那樣。”
伯青微微頷首:
“亦如蠟炬燒乾成灰,我們自然也就不複存在。”
這時,一人插入了方清然和伯青兩人的交談:
“這又有什麽關系?”
悶聲悶氣的冰冷聲音傳來:
“我們的損耗,一直都是存在的,只不過開啟靈燃態,是加速了這一過程而已。”
方清然尋聲看去,開口之人,是天行社的三大行者,那個全身纏滿了繃帶的肖殘骨。
肖殘骨察覺到他的目光,面部繃帶下,隱隱勾勒出一個唇角上揚的冰冷弧度。
“肖殘骨!”
伯青冷冷得喊了一句對方名字。
“有什麽關系?反正他們遲早都是要知曉,面對這些的。”
肖殘骨不以為意。
“當火光點亮的那一刻,到柴薪成灰之前,是永遠不會停止燃燒的。”
他雙臂環抱,方清然察覺到了他投來的視線。
“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為什麽虛界中有許多同樣的凡種種族,他們每突破一次壽元都能隨之增加,只有我們人類,幾乎得不到提升?
哪怕晉入了心火長明之境,目前的最長壽者,也才不過活了一百六十余載。
虛界中某些種族內的半神,千年甚至是萬年不朽,人族半神,至多也才兩百年,就進入急速衰老期,至多不過幾年後,便從此長眠。”
“那又怎樣,沒有靈種覺醒,修煉武道,我們只怕早已是虛界的一份子,淪為凡種中最為下賤的低劣種族。”
客車在赤土上疾馳,伯青的話語遙遙回蕩:
“若只能綻放一刹那的芳華,那便讓花開在最為絢爛的時節。”
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