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走上山的路,李明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他甚至給小菊都穿上了羊毛衣。琥眼並沒有跟來,怕把它凍壞了,還是讓它在家裡吃小麥粒。
人員和馬匹都做了防寒的措施,帽子、面罩、大麾都有。食物也充足,帶了一周的乾糧和奶酪,水的話煮雪就可以了。
李明路過了希拉克西娜隱居處之後,他在馬上行路的時常常會凝視這附近的渡鴉,但沒有找到眼睛顏色有特殊的。天太冷了,這裡的烏鴉都窩在一起。
走了大約五個小時,李明帶著騎兵來到了記憶中的營地,金崖城的步兵十五團還駐扎在那裡。
他們仍在縱情宴飲,格瑞克仍在拿著琴彈唱,只是嗓音沙啞疲憊,他已經唱了三天了。
李明遠遠看到,又調轉馬頭準備離去,跟隨李明而來的騎兵卡森性情剛直,此刻見了頓時怒火如柱,“大人,我去將他擒下,讓他做一次十字架審判。”
卡森提起十字架審判觸動了李明。
十字架審判是在神聖莊嚴的祭壇上舉行的,讓認為自己無罪的嫌疑上走上去,抽一根簽。簽只有兩根,一根有十字架另一根沒有十字架,抽到沒有十字架的人就會被判處有罪。
但李明不喜歡這種抽簽定命的辦法,他自己改良了這種審判法,把兩根簽子都標了十字架。
“不,我不應該感情用事,如果他真的謊報軍情,我就應該與他當面對質才是。”李明駕馬上前,“做好戰鬥準備,他要是反抗你們就地格殺。”
騎兵們的手在外套下面握住了武器,十一人緩緩走進營地。馬蹄踩著白雪,留下一個一個可愛的弧形腳印。
營地的士兵們看到一隊騎士進來,喜出望外,“天父啊,總算有人來了。”
克瑞格依然彈著琴,但是他一邊彈琴著一邊走過來,他憔悴極了,也不問來人是誰,“在下是格瑞克,不敢冒問名姓,只求您施以援手。”
他棕色長發到後頸,語調優雅,比起步兵團長更像個遊吟詩人。
李明聽了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反正他的袍子誰都能看出來他是個帝國僧侶,“說說看,到底是什麽困境讓你們吃肉飲酒?”
“您看得出來嗎,我們有四五天沒睡覺了。”
“嗯,看不出來,我看你只有一些疲憊。”李明仔細審視了,格瑞克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請跟我來吧,也許您明白我們遭遇了什麽樣的恐懼後,就能理解我們為什麽狂歡了。”格瑞克放下他的琴,最後高歌幾句,對那些迷醉的士兵說道:“彈不動了,我帶他們去後面看看。”
四具穿著藍金軍服的屍體躺在雪地上,只是墊了一張草席子,他們死狀驚恐極了,眼球凸出,嘴長得很大。
“我有些相信你了。”李明拿出蓋有克瑞格的火漆印的求救信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是的,我猜到了,這個時候除了您也不會有人來的。”
“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說說。”李明自己則大概檢查了四個步兵的屍體,他們體態健碩是優秀的士兵,調撥過來經過嚴格軍事訓練的一百人,總督可以說是非常慷慨了。
“總督對我催促過甚,因為他要把騎兵團調往別的地方參戰,要求我們盡快趕到溫莎堡駐守,我一時僥幸決定帶人翻越楚卡山。我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這座山我走了很多次真的非常熟悉,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這次,這次士兵們一入眠就慘遭暴病橫死。
” 格瑞克看起來懊悔極了,“走了兩天之後大家都不敢睡了,您說不睡覺的人哪裡有體力走路呢?我們就隻好在原地等救援了。”
“其實我昨天就到了,但那時我孤身一人,不敢接觸。”李明已經看完了屍體,可以斷定是精神類的衝擊所致,“我知道你為什麽不敢在信裡寫得太詳細,以後你應該在信裡說清楚的。如果不是有人要進來抓你,今天我還是不會見你,你就活該在寒冷和恐懼中死去。”
格瑞克聽了之後單膝跪在雪地中,羞愧地說不出話,李明在兜帽下的眼睛銳利地審視著他,“我現在不懲罰你,而且會給你一個洗刷恥辱的機會。”
“但是你也可以接受懲罰,那不過是一些皮肉之苦,反而是我給你這個但罪立功的機會非常昂貴,昂貴到你要用生命來支付。”
格瑞克抬起頭來,把手放在胸前的盔甲上,“大人,請給我這個彌補錯誤的機會。”
李明無聲地笑了一下,但火候還不夠,他繼續譏諷道:“不用勉強的,格瑞克,反正回去以後我會給你一個安生的去處——看門或者掌燈。你的積蓄可以和幾個女人生下幾個子女,酗酒度日,終日打罵你的妻與子,直到你在病榻上纏綿數年,臉上長滿麻風屁股長滿褥瘡,最後你回到唯一安寧的天父的懷抱。”
格瑞克聽完,抽出腰間的十字劍,雙手捧過頭頂,“如果是那樣,請您現在就懲罰我吧。”
李明拿過長劍,格瑞克閉目等死,在他度過生命中最漫長的一分鍾之後,李明的聲音如醍醐灌頂一般傳來,“衝動不是勇氣亦非堅定,孩子,我要你去直面殺死你的士兵的東西。”
“大人,我真的沒有什麽懼怕的了。如果有,那就是您的訓誡。”格瑞克收回長劍,站起身來。
“那你最好不要讓我抓到訓誡你的機會。快去睡覺吧,我會弄清楚是什麽東西的。”李明催促他,因為很快就會有人熬不住先進入夢鄉,但此時的夢鄉很可能是個陷阱。
格瑞克回到他的帳篷裡,躺在一張木板床上,下面墊了一些羊毛氈子,很快就沉沉睡去。
“這是他的懲罰了嗎?”跟著李明的卡森問道。
“這是對他的救贖。”李明回答完,就看見格瑞克的面容扭曲起來,眉毛抽動,鼻翼張得如同奔跑後喘氣的牛,卡森等人見了都緊張起來,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