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評回來後對呂公弼的徇私行為嗤之以鼻，覺得以他為官為人大半輩子的品性來看，實在不值得為了宋成銘這種蠢貨蹚渾水。

　　文官嘛，哪個不是愛惜羽毛的?回頭史書上再給你記上一筆，實在太劃不來！

　　劉珞卻懶得置評，誰還沒有個親疏遠近，只要老百姓覺得開封府是“秉公執法”把鬧事的人“緝拿”走了，就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宋成銘跟他劉珞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犯不著非把人家送去皇城司吃牢飯。話又說回來，以大宋朝的德行，誰知道哪天人家親爹或者叔父又殺回汴梁來了，做人留一線啊…

　　從宋成銘，劉珞又想到了之前接觸過的另一個混不吝，石家的那個石伯仁，進而又想到了雲上樓的那兩位姑娘。

　　倚凝和綠絛。

　　尤其是綠絛那個有些憨傻的姑娘，在青樓那個環境裡，與倚凝的遊刃有余相比，簡直可以說是格格不入。

　　作為人流量極大的所在，酒樓和青樓自然而然地成了這次防疫的重點關照對象。自己作為防疫總指揮，去視察一下，是應當應分的吧?

　　劉珞如是想到。

　　周侗聽說要去雲上樓，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打死不從，說什麽見到女人就渾身不自在。聽的曹評差點笑破肚子，說他是還沒體會到女人的好！

　　“這麽說，你已經體會過了?”劉珞不著痕跡地遞了一句話。

　　曹評正在跟周侗得瑟，順口答道:“那是自然，我十六歲那年就…就…”

　　“就怎樣?”劉珞一臉笑容地看著他，那笑意裡怎麽看都帶著無數把明槍暗箭。

　　曹評頓時就沒了氣勢，挎著臉道:“賢弟，不不！監丞！你可得千萬保密，要是讓爹爹知道了，我怕是小命不保！”

　　劉珞認真勸道:“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紀，去青樓聽個小曲兒什麽的還能說是風雅，至於男女之事，還是少來的好！”

　　曹評上下打量著劉珞，不解道:“男女之事你也懂?”

　　“咳，略懂…”劉珞這輩子還是初哥，但上輩子記憶裡打著馬賽克的東西，說出來能讓西門大官人跪下唱崇拜！

　　於是劉珞就幾個十八禁的名詞做了一番釋義，聽得周侗面紅耳赤，曹評瞠目結舌，喃喃道:“你…你真的還不到十五，我怎麽覺著你比歡場老饕還懂?難道真有生而知之者?”

　　“屁的生而知之，都是老師們教的好…”

　　“不是吧，狄帥原來竟是此中高手?”曹評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扭曲了…

　　劉珞差點一個趔趄，忙道:“怎麽可能是狄帥，休要胡言亂語！”

　　“那…”曹評對劉珞口中的老師們很是心向往之。

　　“不想被你爹知道就閉嘴！陪我去趟雲上樓看看吧，周侗就在家裡，有急事去雲上樓尋我。”

　　青樓女子，即便不接客，也有每月的份例，根據紅火的程度，從兩貫到十來貫不等，這相當於是底薪。

　　但這不代表姑娘真就能把閨房大門一關，純靠這點底薪過日子。

　　一來她們的開銷也大，胭脂水粉，首飾衣裳，可都不是便宜貨！侍女丫鬟雖不用她們自己養，可你要不給人家點好處，人家伺候誰不是伺候，搞不好就成了對頭收買來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所以說，一個月幾貫錢夠幹嘛地?

　　二來哪個樓子的東家也不是傻子，就像後世的銷售一樣，幾個月都沒業績，光想白嫖老板的底薪，你當掛路燈的資本家都是大善人?

　　所以姑娘們最大的收入，

還是接客的提成，以及客人的打賞。　　客人衝著姑娘來，除了柳永那樣的神仙人物，總不可能一個大子兒都不花。飲宴要錢，留宿更要錢，這些都是東家跟姑娘按比例分的，通常飲宴的花費姑娘可以得兩成，過夜的費用則是五五開。

　　至於客人單獨給姑娘的打賞，那就純粹是姑娘自己憑本事掙來的，東家沒道理，也沒臉去分。

　　倚凝和綠絛是清倌人，清倌人啥意思，大家都是老司機，別裝不懂什麽意思。問題是她們只是剛出道的清倌人，別說沒有過夜的花鈔，連點台的資格都沒有，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被隨機安排給劉珞周侗兩個雛兒了。

　　倚凝因為會來事兒，月例有三貫錢，綠絛則只有兩貫。原本靠著席面和客人打賞，還能有個小十貫錢，如今時疫一來，當真就只能吃底薪了…

　　劉珞進雲上樓的時候剛才午後，一般這個時間點來的就不可能是豪客，多半是點幾樣小菜，就著酒消磨功夫，樓子掙不到多少錢不說，還得搭人工，可總不能慢待客人不是?

　　劉珞卻看見迎客的小廝看到自己和曹評時，眼鏡都綠了，一邊殷勤的招呼自己，一邊高聲唱道:“貴客兩位！二樓包廂請！”

　　然後才彎腰諂笑道:“二位可有中意的姑娘?小的這就去請！”

　　劉珞邊上樓邊丟給他一小串錢， 約莫十幾文，“去請倚凝和綠絛姑娘，就說那位怒發衝冠憑闌處來了。”

　　小廝哎喲一聲，怪叫道:“原來是劉監丞當面，小子有眼不識泰山！”

　　把兩人迎進了包廂，小廝道:“二位且慢坐，小人這就去請二位姑娘！”

　　等小廝出去，曹評學著他的聲音道:“原來是劉監丞當面！乖乖，你就說了句詞，跑堂小廝連你的官職都叫出來了，看來汴梁又要出一位風月班頭了啊！”

　　劉珞也沒想到青樓的消息如此靈通，按說自己一個從八品的芝麻綠豆官，汴梁城裡不說上千，也得有好幾百，難道小廝都背熟了?那也忒誇張了吧！

　　沒等半炷香功夫，兩位姑娘就嫋娜而來，她們和劉珞算是舊識，倒不算拘謹，只是未見過曹評，還是要正式施禮拜見的。

　　劉珞給她們介紹道:“這位是曹家的大郎，曹評。”

　　倚凝靨如夏花道:“原來是曹公子，小女子久聞大名！”

　　劉珞看看神態不大自然的曹評，又看看倚凝:“你久聞他什麽大名?”

　　倚凝捂嘴笑道:“曹公子可是鳳來閣的常客，卻是從未來過雲上樓呢！”

　　劉珞看著曹評，敢情你逛青樓都逛出名頭了，還指望瞞著你爹?你當你爹是傻啊，還是瞎啊?

　　曹評小聲道:“我爹不出入這些地方，應該還不知道…”

　　劉珞無語望天，你改名叫曹天真算了…

　　他又看向綠絛，只見她臉上雖掛著笑，卻難掩牽強之色，便問道:“綠絛姑娘似乎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