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應該還記得上回我來時遇到石家那人鬧事吧?當時有兩個人站出來幫我搞定了石伯仁，他們是官家擔心遼人會報復我，讓林都知安排的人手。”

　　“這與奴家有何關系?”倚凝仍是不解。

　　劉珞指指自己的眼睛:“我當時看向其中一人的時候，發現那個人很奇怪，你知道是哪裡奇怪嗎?”

　　“願聞其詳。”

　　“他沒有看石伯仁，沒有看曹行，甚至也沒有看我或者周侗，而是在看姑娘你！我不是說姑娘不好看，只是皇城司的人在出任務時還會盯著一位姑娘看，若不是林都知禦下不嚴，就是那人認識姑娘。”

　　劉珞笑道:“於是我好奇的看了看你，發現你竟然對他微微點了點頭，這是相識之人間的下意識動作，姑娘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

　　倚凝這才明白是哪裡出了偏差，莞爾道:“原來如此，奴家多謝郎君指點！”

　　劉珞擺手道:“指點談不上，我只是好奇，姑娘到底是什麽身份?皇城司的女間?”

　　倚凝眼眸流轉道:“郎君既然拿著城字令牌，奴家自然不必欺瞞。好叫郎君得知，奴家本是大名府人氏，剛出生時娘親就去了，四歲時爹爹也沒了，奴家就這麽成了一個孤兒，於是被送到了慈幼局。”

　　慈幼局是大宋官方的機構，專門負責照顧無依無靠的老人和孤兒。但這樣的老幼在所多有，官府根本不可能沒有那麽多錢糧無限地投入，老人是沒有辦法，沒誰會平白領個爹回去養著。孤兒的話，如果有人願意領養，慈幼局還是很樂見其成的。

　　“可能是奴家的容貌還算能入眼，沒過多久就被人帶到了汴梁，有吃有住，還有人教奴家識字彈琴，作詩作畫，針織女工，這是奴家當年在家時想都不敢想的。”倚凝回憶起往昔，神態中少了媚色，多了許多普通少女的青春陽光。

　　“那應該是奴家最快樂的六年時間，奴家拚了命的去學每一樣東西，只希望不被收養奴家的人嫌棄，不要趕奴家走。”說到這裡，她的笑容變得苦澀起來:“直到十歲那年，有人跟奴家說了什麽是皇城司，還說這裡就是皇城司！而我能報答皇城司這些年恩情的，就是成為汴梁最紅的青樓女子。”

　　劉珞一直看著她的雙眼聽她說完這些，柔聲問道:“那你可有怨氣嗎?”

　　倚凝忽的展顏一笑:“若沒有皇城司，奴家還不知會被什麽人領養走，甚至可能被慈幼局發賣給了別的青樓…”

　　劉珞駭然道:“慈幼局還有這種勾當?”

　　倚凝看著劉珞，像看著一個單純的孩子:“還有更多不堪呢，奴家就不說出來汙郎君的耳了。”

　　她站起身來，張開雙臂在原地轉了個圈:“如今奴家雖不算錦衣玉食，也比普通人家的女子享福多了，還有什麽不知足呢?所以奴家對皇城司，只有感恩，並無怨懟。”

　　“如果你想…”

　　“不，我不想！”倚凝打斷了劉珞的話:“郎君是心善的人，可奴家說了，對奴家而言，皇城司就是奴家的家，奴家要報恩呢！”

　　劉珞想從她的話，她的神情中看出言不由衷，可他並沒有看到，他只看到一個少女的倔強和驕傲，是那麽可愛！

　　劉珞點點頭:“自己的路，自己走，我也不好說什麽，只希望你往後能順遂！”

　　倚凝笑道:“多謝郎君！不過郎君放心，綠絛那丫頭並非皇城司的人！”

　　劉珞心說你當我瞎還是皇城司瞎，

這種傻丫頭用來當女間，怕不是第二天就被人忽悠地策反了…　　“那你如今需要為皇城司做些什麽?”

　　“讓奴家留意汴梁知名人物的軼事，隔三差五的會有人來問，奴家知無不言就好。”

　　劉珞恍然道:“難怪你對石家的事如數家珍一般！”

　　倚凝重新給他換了熱茶，問道:“郎君今日點破奴家的身份，想來也是有因?”

　　劉珞拿起茶壺同樣給她斟了一盞:“你也知我如今負責新案這一攤子，事無巨細都要過問，手中又無人可用，再抽不出人去求證消息，便想到姑娘了。”

　　倚凝問道:“郎君要求證什麽消息?”

　　“唔，不好說，可能哪日我對誰感興趣了，就來找姑娘問問。”

　　倚凝多聰慧，新案是琢磨事兒的衙門，而不是琢磨人的。劉珞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要在她這兒打探人的消息，這應該超出新案的范疇了吧?

　　但皇城司的規矩，持有令牌者最大，讓你做你就去做，哪怕原因是多麽的荒誕。

　　“奴家遵命便是了！”

　　“咳咳，既如此，還請姑娘幫我打聽一個叫沈括的人…”這貨是真不客氣， 人家剛一答應，這就發布任務了。

　　“沈括?”倚凝苦笑道:“郎君總還得有點別的線索吧，天下重名者千萬，光憑著一個人名，如何能知道誰是誰?”

　　劉珞為難道:“是個少年天才，如今應該二十出頭的年紀，最愛搞些別人看不懂的小玩意兒，然後，他爹好像沒了…”

　　這些也就是劉珞知曉的全部了，沈括雖然後來做到三司使計相的高位，奈何這時候還是個小透明一枚，夢溪筆談還沒影兒呢！

　　“好吧，奴家給郎君留意著就是了…”倚凝一頭黑線，死了爹也算線索?

　　說完這些，兩人仿佛都沒了話頭，房中頓時有些安靜，好在綠絛和曹評的回轉打破了略顯尷尬的氣氛。

　　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上回見過的綠嵐。

　　綠嵐也沒想到，上回還是以才子身份相見的劉珞，轉眼就成了據聞簡在帝心的少年新貴，獨掌三司一案，全權負責彼此汴梁防疫治疫之事。

　　“喲，原來是劉監丞大駕光臨，奴家說怎麽一大早聽見喜鵲叫呢！”天氣漸熱，穿的也就單薄了些，綠嵐笑得身前一陣波濤洶湧，晃得人眼暈。

　　劉珞實在叫不出媽媽兩個字，直接道:“曹兄應該已經說了我的意思，雲上樓開個價吧！”

　　綠嵐為難道:“郎君有所不知，倚凝和綠嵐都是咱們雲上樓要捧的姑娘，不打算讓她們贖身的…”

　　劉珞從榻上起身，雙眼盯著她道:“要麽痛快開個價錢，要麽就去告訴你們東家，就說是劉某請他明日過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