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松清慷慨說道:“二十九軍的弟兄們,你們是愛國軍人!華北的父老鄉親感謝你們!”團長聽了甚是尷尬。回松清說:“老朽特具薄禮勞軍,還望大軍笑納。”
團長一眼看到勞軍物資,忙說:“宋長官命令,百姓送來的勞軍物資一概不收。抓到的日軍俘虜全部送回。”回松清一臉失望,繼而鄙視地一笑:“至於嘛,怕敵人怕得,連勞軍物資都不敢收!”
角落裡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那是七連長邢百裡在讀報紙:“保衛領土是軍人天職,對外戰爭是我軍人的榮譽,務即曉諭全團官兵,犧牲奮鬥,堅守陣地,即以宛平城與盧溝橋為吾軍墳墓,一尺一寸國土,不可輕易讓人。”團長和團副聽到這段舊聞,不由得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團長憤怒地說:“邢百裡!奶奶的,住口!老子這裡夠煩的了!”
團長憤憤不平:“敵人掉到坑裡頭了,都不能打。真他媽的窩囊。”邢百裡覺得有機可乘,立刻笑咪咪地湊上前,說:“團座,你也覺著窩囊?團座,我倒是有個高招。”團長滿懷希望地瞪著邢百裡。邢百裡壓低聲音,說:“叫上兩個連,換上土匪的衣裳,到那兒,把鬼子和坦克都……怎樣?”團長眼睛一亮,琢磨著:“裝成土匪……這主意不錯……不過……”茲事體大,團長下不了決心。邢百裡卻希望抓住機會,於是趁熱打鐵:“團座,膽小不得將軍做。你就下令吧。土匪,我來裝。”團長很是遺憾:“他媽的。高招是高招,可就是冒險了點兒……不行,不能那樣乾。要是讓上峰知道了……”
在後方指揮所的團長左右為難,在前線的八連官兵也是百感交集。官兵們鬱悶地看著栽到陷阱裡的那倆獵物。獵物身旁的井上小隊,不明所以地用小眼兒瞪著中國軍人的大眼兒。井上小隊的大小鬼子都在琢磨:“中國軍隊唱的這是哪一出?”
吳頂牛略帶嘲諷地斜眼看著任廣正:“長官,你別趴下。你剛才那樣,正好當靶子。”任廣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啥?”吳頂牛挖苦地說:“老總,就那樣舉著手榴彈,舉著,站在那,活脫的一個靶子。俺看著挺好,別趴下。給鬼子當靶子。”
天津老兵火冒三丈,指著吳頂牛的鼻子大罵:“你放屁!你是不是欠揍?”另一個戰士也兩眼噴火:“拿俺們二十九軍的連長尋開心。你活膩味了?”戰士們義憤填膺,要揍吳頂牛。反正外戰是不讓打了,那就打打內戰吧。戰士們就是這麽想的。任廣正卻猛得一個激靈,對著嘲笑他的吳頂牛連聲叫好,命令戰士們:“閃開!退下!”戰士們急忙退下。任廣正拍拍吳頂牛肩膀:“兄弟,你說得在理。”在理?哪兒就在理了?戰士們愣了,吳頂牛也愣了。
任廣正放下武器,赤手空拳走出戰壕,走向日本兵。任廣正招呼著:“開槍啊,小鬼子,你們倒是開槍啊。打啊。老子給你們當靶子,活動靶子。多好的機會,打啊,你們倒是打啊。你他媽的敢打嗎?”日本兵們嚴陣以待,齊刷刷地側臉看著小隊長,等待戰鬥命令的下達。
日軍的後續部隊趕上來了。陷阱旁邊,很快就人滿為患了。
任廣正越走越近,情緒激蕩地挑釁著:“開槍啊,打啊。老子是送上門的靶子。打啊。有膽量打啊!”有個叫小島的日本兵被激怒了。小島舉槍瞄準,準備懲戒“這個暴戾的支那人”。任廣正見了,兩眼放光,熱情高漲地給小島打氣:“對,打,開槍,乖兒子,打我!老子送上門讓你打!”任廣正有自己的意圖。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長官不讓先敵開火,就不先敵開火。不過,長官還說,只要敵人先打響第一槍,我軍就可以還擊。那就讓敵人先開槍吧,只要我任廣正被鬼子打死了,就證明敵人先開火了,弟兄們就可以還擊了,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抵抗了。
說起來,二十九軍“嚴禁先敵開火”的命令,雖然從骨子裡透著隱忍退讓,但比起東北軍“任著鬼子殺好了”的窩囊命令,還是有進步的,至少讓當兵的覺著還有盼頭。
小島怒不可遏,就要擊發。任廣正慘笑著,期待著,等待著。恰在此時,一輛軍用吉普車呼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