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來臨。

大雨還在下個不停。

慘白的天空如灌滿了水，傾泄而下。

雲弈縣。

吳忠的府上。

客堂之內，晉南巡府方升負手站於窗前。

方升年過五十，書生模樣，頭戴官帽，一襲長衫，身材瘦高頎長。

他的臉窄而長，鼻子扁平，嘴巴大，嘴唇厚，下巴處一綹長須很是漂亮。

中午時分，方升便到了雲弈縣。

吳忠熱情招待。

得知方升點名要見沈軒，吳忠便差楊松騎著自己的白馬去接沈軒。

直到此時，吳忠也不知道，方升見沈軒有何事?

但是他不敢怠慢。

一任巡府，就是一方大吏。

他區區一個小小知縣，能在家裡宴請方升，吳忠覺得自己前途都光明了。

“方大人，這雨來的突然，想必沈軒誤在了路上。”

“我們再等等吧。”

“如果大人累了，不妨先用了晚飯，而後就去休息。”

“沈軒來了，就讓他在家中等到明日再見。”

外面大雨淋濕了這個世界。

光線朦朧。

方升聞到大雨有山欒的味道。

轉過身來，看著吳忠，方升緩緩開口說道:“無妨，再等等吧！也許沈軒是一個值得我等的人。”

“那好，我們一邊吃飯一邊等。”吳忠又說道。

方升搖頭，回道:“還是等沈軒一起來吧！”

這……沈軒難道這麽重要了。

吳忠的嘴巴動了動，顯得很不自然，在方升面前他略略有些緊張。

注意到了吳忠的緊張，方升卻並未在意。

他入仕多年，從七品縣令，一步步升至從一品巡府，以前的他不就是此時的吳忠嗎！

申時過了，大雨方才停歇。

一彎明月從雲隙間灑下羞怯的光。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

沈軒終於姍姍來遲。

所騎白馬已是滿身泥點，髒的不成樣子。

“吳大人，我來遲啦。”沈軒的衣服貼在衣上，好不狼狽。

大雨剛停，沈軒就緊著騎馬上路趕了過來。

方升打量沈軒，從頭到腳。

這時吳忠說道:“沈公子不如先去換套衣服，就讓靈兒幫你找一身我的衣服。”

換了衣服也好。

身上的衣服潮濕，穿著很不舒服。

於是，吳忠就叫來吳靈，讓她帶沈軒先把衣服換了。

方升終於落座。

吳忠讓廚房上菜。

滿滿的一桌子，沒有過於名貴的菜肴。

聽說方升清正廉明，從來都不奢侈。

吳忠這麽做，也投方升所好。

不一會兒，沈軒換衣服走進客堂。

“我……”

吳忠看到沈軒，登時無語。

就連嚴肅的方升，都有點憋不住笑了。

“沈軒，你怎穿的我的官服，穿便裝不好嗎?”吳忠真是無語。

“大人的便服太小了，我穿著很滑稽，倒是這套官服我穿著合適！靈兒拿我的衣服去洗了，明天幹了我就換回來。”

沈軒說著，朝方升抱拳施禮。

“方大人久等了。”

方升愣了一下，問道:“你認識我?”

“原本不認識，不過欒城和我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沈軒回答道。

“欒城?”方升想到了禦前護衛欒城，不由得又問:“他怎麽會在這裡?”

“蠻族懸賞我的人頭，三公主派他來保護我。”沈軒如實回答。

吳忠請沈軒入座，告訴他方大人已經等了很久。

“為了等你，方大人直到現在都沒有吃飯。”

沈軒笑道:“那現在啥也不要說了，我們吃飯吧。”

其實沈軒也聽不下多少東西。

在破廟中，聽了欒城的兩個雞腿，早就飽了。

看著一桌子菜肴，沈軒突然之間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吃那麽多了。

“來，喝酒。”

就算是面對巡府大人，沈軒也一樣的從容，能把握好酒局的節奏。

“酒先不要喝了。”方升開口，看著你沈軒問道:“最近又在做火炮嗎?”

“沒有。”沈軒回答。

“聖上得知你的火炮威力巨大，想從你這裡訂購一批火炮，一個一千兩銀子。”方升是接到聖旨，所以才過來的。

“多少?一千兩！”沈軒瞪大了眼睛，說道:“方大人不會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沈軒，不得無禮。”吳忠輕斥沈軒。

方升打斷了吳忠，他說道:“讓沈公子說完，一千兩不行，你還可以漲價。”

“四千兩。”沈軒開口。

既然不想成生意，把價格給的這麽低，沈軒馬上坐地漲價。

“一千二百兩。”

“四千兩。”

“一千五百兩。”

“四千兩。”

“最高給你兩千五百兩， 這已經是最後的底價了。”

“少了四千兩，免談。”

方升想以官壓人，沈軒就是不吃這一套，他沈軒不過就是個生意人，賺錢才是最終目的。

而且沈軒意識到，聖旨裡一定沒有說給多少銀子，不然方升直接就把聖旨搬出來了，也省得與自己有口舌之爭。

既然聖上都沒有明說，沈軒也便寸步不讓。

飯都沒開吃，桌子上的菜都涼了。

吳忠笑著從中打圓場，他說道:“沈軒，你給我個面子，就三千兩吧。”

“這……吳大人，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上次馬長風去南方給我賣橡膠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沈軒要想賺錢，有些事就必須要說。

“不是我吹牛，一門火炮造出來少說就得三千兩銀子。”

“我再改進輪胎，提高火炮在戰場中的機動性，光是一門火炮的八個橡膠輪子，就值八百兩。”

“這麽一算，也就是三千八百。”

“還有人工費用，一應人的吃喝拉撒等雜項，我都沒算。”

說著沈軒看向方升:“方大人，我給你們面子，也給聖上面子，可是你們不能把價格朝死裡壓吧。”

“這……”方升猶豫不決。

沈軒微笑從容，心中暗道:這個方升看起來一臉正氣，但他應該也不是個啥好東西，皇上的旨意他都想從中漁利。

如果沒有這樣的小心思，方升何苦壓的那麽低。

“喝酒，關於火炮之事，我們明天再談。”

就算是與巡府大人同坐一桌，沈軒也沒有一絲拘謹。

“餓著肚子談不成事情。”

“方大人，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