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無比自然,就好象在說:“朕餓了”一樣。
顧昕一時拿不準他這說的是句情話,還是出於禮貌性的關心,怕下雪天冷她會著風寒……
主要是,說情話,總得有點兒情意綿綿在其中吧?
從皇上臉上,顧昕非但看不出情意來,綿綿更是無從提起嘛。
於是顧昕就當這是句普通的關心聽了。
“皇上用過晚膳了沒有?我還讓膳房送了道菜去勤政殿呢。”
不過想也知道,皇上用膳從來都是只會推後,從來不會提前。顧昕這兒晚膳才擺好,皇上必定是餓著的。
顧昕已經吃了大半飽了,不過皇上既然來了,她總不能扔下皇上一個在桌邊,自己先跑了。
“皇上嘗嘗這個羊肉湯。”
“這個蝦球也好吃,今天我讓人送到勤政殿的就是這個菜”
翡翠蝦球裡可不光有蝦球,還有筍片、芸豆,菜心,火腿丁。顧昕已經快飽了,就挾了兩片筍慢慢的嚼,咯吱咯吱的,脆嫩。
皇上問她:“今天都做什麽了?”
“也沒有做什麽,內府那邊有人偷炭,處置了幾個人。張太監報上來說萬壽殿後頭有兩處院子瓦片壞了需要更換修繕,結果這就下起雪來了。還有就是,郝院判說,林太妃身體見好,劉太妃的病沒有起色,陳妃那兒依舊吃著藥……”
外頭風雪正緊,屋裡卻是暖意融融,顧昕晚膳是不用酒的,不過膳房多半覺得下雪,怕貴妃想要吃杯酒暖暖身,所以送了一壺酒來。
顧昕對酒沒什麽偏愛,畢竟好些酒都是又苦又辣還味道刺鼻,但是偶爾也喝點米酒、果酒之類的。
今天膳房送來的這酒,顧昕剛才問過,名字很有意思,叫醉香春,酒倒在杯中是淺淺的緋紅色,入口綿軟微甜,酒味兒並不重。
難得皇上今天也有興致,顧昕執壺給他也斟上一杯。
“你坐下吧,朕自己斟。”
顧昕就順勢坐下了,給自己也添上一杯。
“這酒甜絲絲的,倒是一點兒都不苦。”燙過的酒一入喉,就能感覺到一股熱氣直躥上來,顧昕手背輕輕在臉上貼了一下,覺得臉熱乎乎的。
香珠是有多怕她著驚,回頭告訴她,屋裡太熱了其實並不是一件好事,人在熱熱的屋裡待慣了,一出門被冷風撲上身,反而容易生病。
“顧尚書今日告假了,朝會就沒有來,工部那邊也沒去。”
顧昕剛夾起一塊兒牛肉,慢慢放在皇上面前:“出什麽事了嗎?”
“聽說顧夫人病重了。”
“病重?”顧昕轉頭看了眼香珠。
如果顧夫人病重,那怎麽趙良沒有回稟?他這些天可是一直注意打聽著顧家的動靜,真出這麽大的事,顧昕怎麽一點兒都沒聽說?
香珠也很意外。她第一反應,顧夫人是不是又在借口生病在家中生事?不是香珠非把往壞處想,實在是顧夫人自己不尊重,就不肯消停安分的過日子,非得攪得闔家上下不得安寧。
有時候香珠覺得,顧尚書這人很會做官,也很會做人,就是老婆沒有娶對。
“顧家請的是張家醫館的一位郎中去看診。”
這家醫館顧昕知道,離顧家很近,是家老字號了,顧家經常在那兒抓藥配藥。
“據那位郎中說,顧夫人不是生病,是受傷,她頭撞破了,郎中去的時候發現她臉上全是血,人事不醒。不過郎中替她上藥止血,又開了方子煎藥服下,顧夫人沒有性命之憂,就是眼角到耳畔可能會留下疤痕。”
這下顧昕就真意外了:“這是怎麽回事?”
顧夫人養尊處優,院子裡一大堆人伺候,要說顧夫人可能受什麽傷,顧昕能想到的也就是她被繡花針扎了手指,又或是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噎著卡著。
“顧家人說是意外跌倒撞的,但是有顧家的下人說,顧夫人是與顧尚書爭吵時出事的……”
這話聽起來,象是在暗指顧建榮把老婆打成重傷的?
顧昕搖頭:“應該不是他動手打的。”
“朕也覺得以顧尚書的城府,不至於此。但是當時只有他們夫婦二人在屋裡,下人都被摒退了,不知道兩人在屋裡說了什麽,顧夫人聲音很尖,又是哭又罵的,後來下人們聽見顧夫人一聲叫喊,再進去時顧夫人就趴在地上了。”皇上頓了一下,接著說:“顧尚書臉上和脖子上也破了點皮,象是抓傷的。”
呃。
那是顧夫人抓的嗎?
怪不得顧建榮今天告了假,不上朝也沒去工部辦事,不光因為顧夫人受傷,他自己也破相了啊。堂堂的尚書大人,頂著被抓破的臉,他怎麽見人呢?那些刻薄的對手、不滿的同僚,怕不得在背後叫他“破相尚書”。
一個弄不好,顧家的家醜就要傳揚得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