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不是,顧昕自己把這個想法就先打消了。
主要是,對她特別不滿的那撥人,都被皇上不動聲色的晾了起來,他們又不傻,既然沒有好處,何必跟貴妃死磕呢。
況且貴妃專寵之余,倒也沒有別的劣跡,既沒有弄權為惡,也沒有提攜娘家,很擔心皇上被貴妃迷昏了頭的人倒也就此悄悄松了口氣。
就算有那麽個別的楞頭青,大過年的皇上都封印過年不上朝了,也沒誰這會兒能跳出來和她過不去啊。
顧昕挨著皇上坐著,殿內一片靜謐,一旁燈架上的燭芯長了,被燒得卷縮起來,發出極輕微的噝噝聲,縮成一團之後,又爆了開來。
顧昕正把玩著皇上的手指頭。
這雙手看起來清瘦修長,手形很美。不過要是覺得這雙手軟弱無力那可就想錯了,皇上的手既能提筆,也能握劍,弓馬騎射都很嫻熟,稱得上文武全才了。顧昕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皇上眼簾低垂,睫毛投下了一排陰影,好看的甚至讓人覺得不真實。
她輕輕抬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
皇上有心事。
這種感覺她早就有了,但是今天這種感覺特別強烈。
到底有什麽事讓他這樣為難?顧昕甚至能感覺到他舉棋不定,甚至害怕。
他是皇上啊,天底下有什麽事能讓他害怕呢?
燈蕊又爆了一聲,顧昕記得香珠她們收拾好的物件都在靠東牆的櫃子裡,銀剪也在裡頭。
“我去把燈花剪一剪。”她才站起身,袖子一緊,整個人不受控制又坐了回去。
皇上從背後環抱住她,卻一語不發。
“皇上?”
“喚我的名字。”
顧昕的手輕輕握住腰間的他的手腕:“趙衡?”
皇上輕聲應:“嗯。”
顧昕聽著耳畔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你這是怎麽了?”
過了片刻,皇上才答:“你喜歡宮外頭的生活?還是宮裡的日子?”
怎麽會問她這麽奇怪的問題?
雖然這問題聽起來略顯兒戲,顧昕還是認真想了才回答:“宮外的日子,我記得不多,就記得到了京城之後在顧家的那兩年,算不得多快活,但也自在。宮裡呢,日子過得是足夠富貴了,吃得好,穿得好,時時處處都有人伺候得妥貼……”
她沒有說出自己的答案,但皇上還是聽出來了。
宮裡很好,但是顧昕更喜歡宮外的自在。
“嗯,宮裡還有一樣別處沒有好處。”顧昕接著說:“有趙衡啊。”
皇上抱著她的手忽然又一緊。
顧昕轉過臉,額頭和他輕輕相抵:“怎麽你怕我會走嗎?”
這個擔心讓別人聽起來,一準兒會覺得荒唐。
有誰會放著貴妃娘娘的尊榮不要,願意離開這天底下一等一的繁華富貴之地?更何況,皇上的妃子,哪可能說走就走?
但這是顧昕最真實的體會。
皇上對她有所隱瞞,又怕她會離開。
“我……你還是想不起過去的事情嗎?”
顧昕有些好奇的看著他。
離得這樣近,反而看不清對面人的清晰模樣。
“嗯,還是沒想起來。”
似乎過了短短的一刹那,好象又隔了很久一樣,她聽見皇上低聲說:“我們從前就相識。”
這話聲音很輕,可是顧昕聽起來卻覺得象一聲驚雷。
“我們從前就相識,只是你忘記了。”皇上的手輕輕托起她的臉龐:“天壽二年六月,朕被押送離京前往皇陵。那年京中動蕩,無數人牽扯進謀逆大案而送命……”
顧昕有些茫然的聽皇上說下去。
他說的事,她全無印象。
他們從前就認識?
那……為什麽她忘得乾乾淨淨,什麽也記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