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淤積堵住河道，幾十米外就是陸地，船卻是寸步難行。

“要靠岸的話，這些屍體必須清理，否則只有……”顧懷義緊握拳頭，唇色都泛著蒼白，聲音更是哽咽帶著極度壓抑後的艱澀，“踏著這些屍骨登岸。”

白無瀾抬眼望去，閉了閉眼睛，準備讓大家放下船艙內多余的木板，搭起獨木橋，踏著這些無辜者的屍體登上岸去。

“還有人活著。”

洛靈芝卻是指著前邊堆積成山的屍體，目光灼灼地說道。

顧懷義立即看向洛靈芝，焦急道:“那我們趕緊救人。”

“先讓趙飛虎帶人將前邊的屍體清理到旁邊，留出一道路來行船，否則船被擱淺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他們水性好，這事能做到。”

趙飛虎立即拍著胸脯保證，“老大放心，這事就交給我們了。”

說完直接就招呼人手去清理屍體了。

洛靈芝點頭，對顧懷義說:“顧大人將能動用的人全都叫到甲板上。”

白無瀾都不用她說已經把人分配好了，“洛娘子，淮南王府的侍衛都會水性，除了跟著洛依依那些人全都叫過來了，你看著安排。”

“那些人也叫過來，不能浪費。”

現在能用的人少，那幾十個人雖然跟著洛依依給她找麻煩，但既然吃穿用度都是淮南王府的，憑什麽不乾活。

白無瀾一愣，隨即明白了洛靈芝的小心思，忍耐不住伸手抵住喉嚨，強按下想要打趣的話，揮手立即讓人去把肖靖等人叫過來。

然後指著前邊的屍海道:“洛娘子能感受到那些人當中還有人有呼吸?”

“能。”

洛靈芝沒有遲疑，很是堅定。

雖然這會耗損她難得恢復了點的木系異能。

但若是就此視若無睹，當作不知道，日後只怕會遺憾，沒有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去救這些無辜的百姓。尤其是眼前的情形讓她忍不住想到之前山崩時，淮南王世子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救人的舉動。

死對頭都能如此，她又怎麽能冷眼旁觀。

“好，那無瀾此次也陪著洛娘子你管管這些洛水兩岸的百姓，也算是不枉此行！”白無瀾目光清亮，若是依著他以往的行事風格自然不會多管閑事，但他卻欣賞願意為這些無辜者請命的赤誠之人。

世子如此。

現在的洛娘子亦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洛娘子與他家世子相同，並非只有一腔熱血，也有這個能力。

能清醒地衡量兩者的關系，這也是白無瀾死心塌地跟在鳳潯身後的願意，因此這次也願意放下身份，完全地聽從洛靈芝的安排。

人全部到齊了。

就連徐子胥也放下了今日的教學，指著眼前屍骨堆積成山的慘狀對洛大寶語重心長地說道:“今日洛水兩岸百姓屍骨盡棄於此的慘事並非頭回，之前淮水沿岸因疫病感染，朝廷推諉搪塞不及時處理，那造反的勢力為了盡快控制局勢更是直接下令屠殺，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全都埋骨淮江，卻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這件事大寶之前也聽說過，但卻不知其中的細節，現在聽來再看洛水密密麻麻的屍首更是心中生寒，與此同時還有一股憤憤不平的怒意催促著他快點長大，長大後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沉聲道:“淮江的事大寶無能為力，今日洛水之事，大寶願意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和娘親一起救助還活著的人，為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收斂屍骸。”

“可。”

徐子胥淡淡點頭，面色卻仍舊沉重，繼續道:“先前淮水埋骨幾十萬人，今日洛水至少也有數萬人喪生，

他日可能有更多無辜者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突然被犧牲……大寶也只是和現在一樣做那事後收屍之人嗎?”洛大寶稚嫩的臉上閃過茫然，心知不該僅僅如此。

但他年紀還太小，力量也太薄弱，目光定定地望著洛水上已經辨不出五官的屍骨。今日數萬人，他日幾十萬人，甚至上百萬人，早晚所有的人都要拖入這吞噬生命的泥沼，該怎麽做才能避免?

洛大寶下意識想到了還未見過但讓他恨不得用雷劈死的鳳帝。

喃喃道:“先生，這些事，這些國家大事不都應該是那皇位上的鳳帝需要上心的嗎?我們是他的百姓，你說過的，農戶交糧稅，商戶交物稅，有能力者為民請命居廟堂而憂心黎民、守疆土護衛家國， 而這當中最重要的又是龍椅上的君主。鳳帝他為什麽任由淮江幾十萬的百姓喪生，這次為什麽又不將洛水兩岸的百姓放在心上，他不是我們東鳳國的皇帝嗎?”

洛大寶面色憤憤甚至帶著茫然，徐子胥卻是真心實意地笑了，摸了摸大寶的頭，很是鄭重地說道:“大寶可還記得我和你講過的太祖在亂世中創建東鳳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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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記得。”

洛大寶點頭，本朝開國皇帝本是個平民百姓，卻能成就一番大業著實讓人敬佩。

“那可記得前朝一統六國的元帝。”

洛大寶目光驟亮，連連點頭，“元帝征戰十六年，一統天下，結束了近百年的天下混戰，救黎民於水火，是千古一帝！”

“就是，就是死得太早了……”

後面的話不難聽出大寶的惋惜。

“你對元帝評價頗高，可知有不少人謾罵他窮兵黷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霸主，到現在還有人在翻他的舊帳，細數元帝主動發起了多少戰爭，造成多少人死亡。”徐子胥慢慢悠悠地說著，卻也聽不出他究竟對元帝是個什麽看法。

洛大寶卻堅定地搖頭，“不以戰止戰，天下混亂仍舊會繼續，死的人會更多。若是沒有元帝，說不定我們現在還生活在諸國混戰的年代裡。元帝是站在了更高的角度看待整個天下，別人汙蔑他，大寶卻敬佩他！”

洛大寶抬手指著洛水上的累累屍骨，很是認真地說道:“這東鳳國若是元帝為君主，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好！”

徐子胥撫掌，朗聲道:“大寶可願效法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