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明、趙匡凝兄弟與崔穎在嶽州談判,按照商定的計劃,由荊襄水軍指揮使馬萬裡,指揮副使牛千斤帶領荊襄一萬水軍,王厚舉、李熊帶三千火槍兵,當晚偷偷的從滬湖出發,直指朗州。
朗州地處洞庭之西,有沅水相通。
朗州之東,沅水之北,有一湖泊,為白馬湖。
當年雷滿進駐朗州,鑿渠引水,用沅水圍城,作為護城河使用。因此,與敵征戰多年,朗州都固若金湯。
一萬三千大軍,趁著夜色,橫穿洞庭,當日傍晚,船隊到了洞庭湖西側的沅水入口。
略作修整,船隊就駛入了沅水。
午夜子時,瞭望哨見到前方有星星點點的燈火。
有人來報,龍陽水寨到了。
龍陽位於沅水之南,地處洞庭與朗州之間,是一座軍事價值極高的城池。
雷彥恭在龍陽的沅水河面上扎下水寨,隻留一條水道供船隻通過。
對付水寨火攻無疑最是犀利。
李裕下令馬萬裡,調大艦當前,拋引火之物,小船用火藥爆破,雙管齊下。
當下,李熊帶著十條小船,裝滿火藥桶,由荊襄水兵駕船靠近寨牆。
因水寨為當河而立,根本不會跑偏,很快就摸到了寨牆下。
將小船緊靠寨牆,點燃導火索。眾人都撤往備用小船,快速的劃回船隊。
剛離開三十多丈的距離,幾團巨大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閃即逝。
驚天動地的爆炸接連響起,將水寨和旁邊的龍陽城驚醒。
爆炸讓世界短暫的進入寂靜,而後是驚慌和喧鬧。
“投!”
砰砰砰~~~~
大船上的投石機投出了火油皮囊,直接砸進了水寨。
而後,一個個火球劃破天際,帶著紅紅的火焰,跟著射進了水寨之中。
轟~~~~
火球點燃了猛火油和附近的木料、營房,接著是木柵欄和寨牆。
隻兩三刻時間,龍陽水寨一片火海。
趁著水寨內的慌亂,上百艨艟激射而出,向著已經被炸開的寨門衝去。
很快荊襄水軍就殺透了水寨,收攏投降的蠻兵。
龍陽城門大開。
留下牛千斤帶千人駐防龍陽,修複水寨。
李裕帶大軍連夜進發,直取朗州。
朗州的府城是武陵。
天剛蒙蒙亮,就有敗兵逃回了武陵城下。
隔著護城河叫門。
城門守衛得到了死命令,嚴格管理城門,不得隨意放人進出,尤其是夜晚。
這些敗兵本想著跑回來報信,誰知守門軍兵根本不理會,讓他們等天亮再說。
敗兵無奈,都委頓於地,心裡直罵娘。
天色已亮,他們再次叫門,城上依然不開。
“等著等著,時辰未到,急什麽?!”
城上的還很不耐煩。
“兄弟,快開門,敵人馬上就要來了。”
“是啊,再不稟報就來不及了。”
“住嘴!瞎吵吵什麽?哪呢?哪呢?還敵襲!”
城上的隊頭根本不信。
要知道,雷帥剛剛從江口回來沒多長時間,他老人家也沒說有敵襲的事啊!
雷彥恭當然不知道江口和嶽州被拿下了,他認為,江口怎麽也能抵擋的住,誰能想到此時李裕已經帶著大軍來了。
轉過河灣,一座大城就在前方。
城頭懸掛的匾額上赫然寫著“武陵”兩個大字。
“調鬥艦前出圍城。”
城上隊頭正不耐煩的呵斥吊橋外的敗卒,猛一抬頭,眼前出現了黑壓壓的船隊。
啊!
敵襲!
隊頭抖手抖腳的拿起銅鑼敲了起來,急促的鑼聲都聽不出個數了。
城外的敗卒見狀回頭,一屁股跌坐在地,指著城上的軍兵咒罵。
可為時已晚。
待城內守軍奔上城牆守衛時,城下的護城河裡擠滿了戰艦。
雷彥恭跑回來有十幾天了。
剛回來的時候,他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生怕荊南軍追來。
可一連十幾天都沒動靜,他的心也漸漸放下了。
這兩天他正琢磨去哪兒再搶一票,以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這一仗打的,得不償失。
自己損兵折將不說,還丟了大量的戰船。
這讓他元氣大傷。
他就怕向瓌、宋鄴和師昌益來找自己。
他們仨是自己忽悠去打劫的,結果損兵折將,都是僅以身免。這樣的結果,誰都接受不了。
要是他們找自己要賠償,還真頭疼。
這幾天他借酒澆愁,昨天晚上他把滿腔的恨意發泄在了剛搶回來的小妾身上。
正做著美夢就被親兵搖醒了。
“酋帥,酋帥,大事不好。”
“啊?”
他睜開眼一瞧,是自己的親兵。
“什麽事?大驚小怪的。”
他還下意識的伸手給自己的小妾拉上錦被。
“荊襄的水軍把、把城圍了。”
“你說,什麽?!”
雷彥恭的大眼珠都要瞪出來了,臉上的刺青一抖一抖的。
這,這是天方夜譚吧?
荊襄的水軍?荊襄在哪兒?!
他的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親兵也急了,趕緊七手八腳的把他從被窩裡拉出來,胡亂的穿上了袍服,這才急急忙忙的上城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東南西北各個方向都有戰艦圍著。
原本作為保護武陵城的護城河,現在倒好,成了荊襄水軍包圍武陵的水道了。
四道城門有四座鐵索吊橋。
晚上拉起,白天放下。
當初想的挺好,這樣可保安全。如今看來,自己想跑都跑不了。
咻~~~
一封書信射上城頭。
有人把書信拿給雷彥恭。
打開一看,是一封勸降信。
大意就是,當初江陵之戰時,你戰敗而逃,荊襄顧念曾經的盟友關系,把家眷送還。
可你呢?不顧念送還家眷之情,還提兵犯境,殺人放火,殘害百姓。
我念武陵百姓無辜,不忍傷害,只要你投降認罪,一切好說,否則罪責難逃。
意思就是投降則罷,否則死罪。
雷彥恭也不是嚇大的。
他嘿嘿一聲冷笑,把勸降書撕了個粉碎。
“備戰。”
一時間,武陵城頭一片忙碌。
李裕見狀,知道勸降失敗。他哪裡能等著你準備好了再打啊?戰爭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事,哪有那麽多仁義道德?!
“打。”
一聲令下,一道道冒著火焰和濃煙的石彈射進了武陵城。
咻~~~~
轟隆~~~~
劈裡啪啦~~~
房倒屋塌,火光四起。
武陵城瞬間成了人間煉獄。
“放箭,放箭。”
城頭也不甘示弱,紛紛往護城河裡的船上射箭。
“把咱們的投石機也搬上來,往船上投火罐!”
這招要是能實施,定能奏效,可是他們還有這個機會嗎?
一陣火焰石彈投射完畢,船上的弩箭對著城頭狂射。
這種弩箭有小臂粗細,只要射中皆斃命。
城頭的弓箭手紛紛躲避。
鬥艦三層樓船上站滿了弓箭手,對著城頭狂射,所有人都不得不躲避起來。
“攻城。”
樓船上伸出雲梯,直接搭在城頭上。
刀盾手,一手盾,一手橫刀,一路小跑的跳上了城頭。
四面城牆險情不斷,雷彥恭帶著親兵部曲左衝右突,拚命的砍殺衝上來的荊襄軍。
正當他忙得滿頭大汗時,一群人衝上了城頭。
“彥雄,快來助我!”
來人正是雷彥恭的弟弟。
兄弟二人聯手將局面勉強控制住。
“上。”
李裕一聲令下,王厚舉、李熊帶人跳上雲梯衝了上去。
衝到一半, 就停下腳步,蹲在雲梯上,拿出六轉槍開始射擊。
轟轟轟~~~
槍聲大作,火光連閃,濃煙滾滾。
城頭守軍接連倒下。
李熊憋了一肚子氣。
這次出征,他是拚命爭取,德王終於同意。可一路上他吐的渾身發軟,別說打仗了,就是正常生活都困難。
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終於可以上陣了,那還等啥?!
他早就看城頭守軍不順眼了。
尤其是那兩個大個子,披頭散發,面有刺青,活脫脫青面獠牙的野鬼。
在城頭張牙舞爪,砍死砍傷了無數荊襄軍。真是豈有此理!
看我的。
他蹲在雲梯上,一動不動,舉槍瞄準。
雲梯一上一下的輕微起伏,他的槍口也跟著浮動。
他在找起伏的平衡點,只有找到了平衡點,才能擊中敵人。
轟~~~
一聲槍響,猶如打了一個悶雷。
就見李熊的六轉槍火光一閃,騰起一股硝煙。
啪,噗~~
雷彥雄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胸口,那件斑竹甲竟然出現了一個洞,一股暗紅色的血液從洞中流出。
“啊~~~”
他用手在洞口摸了一把,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上的血液。
轉頭對著雷彥恭說道:“兄長,我這裡有個洞……”
話音未落,雷彥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神迷離的看著不遠處的兄長,身體一抽一抽的,他的手死死的捂著竹甲上的洞口,鮮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