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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逐道》四十三 鼎鳴
  檀纓回過神來,已經被押到澡堂池子旁邊了。

  男學士們正一桶一桶往這裡運熱水倒進去。

  中間,還有人送來了毋映真特供的瓊漿玉露,表示等等滴進去藥浴。

  越來越多的蒸汽呼在檀纓臉上,就好像來到了私湯溫泉。

  這本來可以很舒服的。

  但全程,都有幾十個男學士圍在這裡,這就不舒服了。

  更可怕的還是那位周學博。

  他俯身試過水後,這便起身開脫,同時衝著男學士們喊道:

  “水溫差不多了,來個人幫我一起給檀纓搓身!”

  面對這個工作。

  本來積極的男學士們都不禁退了一退。

  但還是有猛的。

  “我來!”

  “我來!”

  兩個聲音先後出現。

  正是嬴越和黃洱。

  黃洱見此忙搶上道:“唉唉,公子還是不好給他搓的,此等工作我來吧……”

  “學宮無尊卑。”贏越搶著脫起外衣說道,“我與檀纓共澡多年,他哪裡髒我最清楚。”

  周敬之催促道:“這破事有什麽好爭的,嬴越來搓,黃洱幫檀纓脫!”

  二人這便應了。

  贏越一直都沒架子,在這裡當眾寬衣倒也痛快。

  可黃洱走到檀纓身側,檀纓下意識就是一避,趕緊自己脫了起來。

  為了不被黃洱寬衣,他脫得尤其迅猛。

  但到最後一層底褲的時候,還是猶豫了。

  “周學博……這裡嬴越幫我就可以了,同學們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

  這邊周敬之早已一絲不卦,隻傲然而立催促道:“都是男人你羞個什麽,快快入池。”

  “不是……我是怕……”檀纓湊到周敬之耳邊道,“傷害到別人……”

  “傷害?什麽傷害?你有毛病吧,趕緊的,不脫我幫你脫了。”

  “脫脫脫……”

  檀纓無奈,隻好默默褪去了底褲。

  頓時。

  “!!!”

  “這?”

  “甚是……雄偉啊……”

  “嫪毐再世……也不過如此了吧……”

  “噓……在秦國不要提那個人……”

  驚呼之中,即便是周敬之也呆立原地。

  所謂傷害……原來是這層意思……

  而且這樣的傷害,本來是可以規避掉的。

  比如在場的很多男學士,都強自提了口氣。

  “確實雄偉,但也就比我稍偉那麽一點點罷了……”

  “呵,於我倒是短了寸分。”

  “嗨,在我們齊國,這也就是普通。”

  這幾位穿著褲子,自然是可以這麽說的。

  但對周敬之和贏越而言,這樣的傷害卻是展露無疑的,非常殘忍。

  幾乎在檀纓暴露的瞬間,一向大方的周敬之突然回身一轉,背向學士們說道:“出……出去!除了嬴越都出去等著!”

  贏越更是早就鑽進了池子,低頭無言。

  沒人比他更清楚檀纓的過人之處。

  因此他早有預判,避過了所有人的眼神,光速下水,一個人悶頭開泡。

  在周敬之的催促下,學士們便也都歡聲笑語出了澡堂。

  “唉,周學博看著雄壯,也不過如此嘛~”

  “也就是我十三四歲時的程度。”

  “十三四麽?我們齊人十歲便有那樣的實力了。”

  “謝長安你就自吹吧~黃洱盜說自吹都沒你吹得高~”

  “唉……小點聲,

黃洱還在呢。”  “在又如何?”

  “對了,你們可有人看清嬴越了?”

  “沒。”

  “太快了。”

  “那小子是懂的。”

  “如此算無遺策,深藏不露……無愧為公子啊。”

  待這一堆學士走後,周敬之才與檀纓捂著跨下水,和嬴越一左一右給檀纓搓身。

  檀纓泡在池中乾巴巴說道:“周學博,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唉,時間緊急,就讓我與嬴越來吧。”周敬之給檀纓翻了個身便又猛搓起來。

  嬴越在旁卻邊搓邊笑:“我看檀纓倒也不是非要自己來,若是有女學士進來服侍,他斷然不會這麽多話了。”

  周敬之聞言臉一紅,不禁手上又加重了力道,嚓嚓猛搓著檀纓呵斥道:“想什麽呢?這裡是學宮!”

  “不是……我沒想啊!”檀纓含淚掙扎道。

  “老實呆著,快搓快完!”周敬之說著又把檀纓翻了個身要搓正面。

  但這個瞬間,他卻又頓了。

  終於,他沉著臉側過了頭,“正面你自己搓。”

  “……”檀纓欲哭無淚,隻洗著身體問道,“周學博,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學宮為何要如此對我?”

  周敬之一愣:“聞道大鼎都鳴了,你還不知什麽意思?”

  “不知道啊。”

  周敬之一歎,這才與檀纓講解開來。

  問道大鼎並非憑空鑄造,其前身正是大周的傳國九鼎,後由光武帝煉為問道九鼎,先後賜予秦、楚、齊、燕、趙、魏、韓、越八國學宮。

  八大學宮都將其奉為至寶,並按照光武帝的要求,將其藏於論道大殿主台屏後。

  而那王畿的最後一鼎,是在光武帝仙逝時才煉鑄完成的。

  相傳,他最終化為一道精煙融入鼎中,得永生道。

  更誇張的說法是,光武帝其神未滅,其形為鼎。

  百余年來,他都悄悄地藏在九大學宮的論道大堂屏後聽著眾生論道,笑而不語。

  聽到這裡,檀纓不禁頭皮發麻。

  這又是什麽魂器?!

  聚齊九鼎可以召喚伏地光武魔不成?

  周敬之見狀,忙又笑著解釋道:

  “所謂其神未滅其形為鼎,只是民間的說法,有識之士自然都不信這個,但問道九鼎蘊藏著光武帝一生的心血與極道,說它與天道相通,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常言,求道是一步一悟,要先一步積累,方才能悟道,悟過之後再積累,再通悟。如姒青篁,便是不知不覺在這個過程中提升,終於山巔恰逢天道一瞥,一朝得道。

  “這也是大多數人的得道途徑,裡面有努力,有天賦,也有機緣。

  “但有極少數人……

  “他們可以跨過努力,無視機緣,直接與天道對話。

  “剛剛那陣鼎鳴,便是天道向這樣的人敞開的聲音。”

  聽至此,檀纓澎湃劇震。

  “那鼎……為我而鳴?”

  “只能是你了。”周敬之又是敬重又是嫉妒地看著檀纓,一字一句說道,“百余年來,這九大問道鼎共鳴過四十余次,每次皆是堂內有雄才高論的時候。你猜,我秦鼎上一次為誰而鳴?”

  “司業?”檀纓說道。

  “祭酒。”周敬之歎道,“我們也都認為范子最配得上鼎鳴,但老師在學宮論道四十年也未得來那一刻,反是七年前,初入學宮的祭酒得到了。祭酒明明比范子少了幾十年的積蘊……卻於坐鼎問道之間,一朝連破二境,達到與司業同樣的高度……法家啊法家……為什麽總有這種怪物。”

  另一側的贏越隨之說道:“此事當時震驚朝野,都盛傳祭酒或能超越韓非子,將法家推向第八境……只是這些年來,祭酒始終止步於第五境,似乎再難突破,這才沒人提韓非了。”

  周敬之更是長長一歎,仰面悲呼:“然司業年事已高,同樣也難以突破第五境了……每每想到我秦地墨家,唯有司業一人相撐……我都恨自己,恨自己愚鈍啊,啊呀!我好愚鈍啊……”

  悲歎的同時,周敬之不止一次懇切而又期待地偷窺檀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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