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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逐道》五十一 7年,不及1日
  混亂之間,周敬之終是趕在最後一刻折返回來,抱著幾十盒資材上前幫范伢一同添柴。

  這些往日精貴異常的資材,此時當真像大白菜喂豬一樣,一坨又一坨的,只見進不見出。

  片刻間,第30副資材,那顆學博們覬覦已久的上等琉璃,已永遠暗淡下去。

  檀纓卻依舊端坐不動,仍未有一絲得道的樣子,消耗資材的速度卻又越來越快。

  眼見學宮資材已耗了大半,便是韓蓀也不再言語,似是要打退堂鼓。

  龐牧雙目無神,原地呆坐:“一定……一定就要結束了……不然不會這樣快……”

  便是旁邊的姬增泉,此時也無心再激他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個情形也實在反常過頭了。

  更多的人心中也泛起了猜測。

  30副資材,都不要說得道,檀纓他裝得下麽?

  便如瀑布激流注入初塑之杯一樣,早就該崩了吧?

  不要說崩,金光燦燦原地升天都夠了!

  是不是天道出了什麽小差錯?

  或者是……

  鼎漏了?

  終於,一位學博忍無可忍起身道:“事有反常,祭酒請三思……”

  另一人也隨之而起:“祭酒……天道自然不會有差錯,但距此鼎煉成已近百年,恐有龜裂啊……元靈之氣或許泄去別的地方了呢?”

  “祭酒!再這樣咱們學宮……這兩年就沒法過了……”

  “檀纓還未正式拜師入宮,他若一走了之,我等豈不是成天大的笑話了!”

  此時此刻,學博們已經急了。

  檀纓若是已得道,正在破境,那為了這位天縱之才,多耗費一些資源也未嘗不可。

  但檀纓遲遲不見得道之象,必是哪裡出現了錯漏,誰又能忍受將這些貴物如此揮霍?

  韓蓀還未表態,卻見范伢猛一撞齒,將周敬之推下台去:“把我的資材取來,全取來。”

  周敬之一個踉蹌:“老師!檀纓還未拜師……他若是…………”

  “取來!”范伢急得猛跺一腳,“將來短不了你的,取來!”

  “是……”周敬之一個字不敢多說,再次悶頭狂奔出去。

  毫無疑問,范伢已經做出了他的決斷。

  不僅是學宮的公資。

  他自己的也頂上去。

  頂,全他娘的頂!

  韓蓀見狀,亦是急火上頭。

  他本是個穩健的人,越是大事就越穩健。

  但眼見范伢如此,他又怎麽穩得住?

  沉吸兩口後,他隻衝對面的贏璃點了點頭:“把我那20副,也盡取來。”

  贏璃也是一驚,但並未多問,隻離席出堂而去。

  眼見司業與祭酒如此決斷。

  其余人也唯有心頭一涼,生無可戀地坐下了。

  倒是龐牧,他一直做得很沉。

  不斷地流汗,不斷地擦臉,實在找不到什麽話可以說了。

  他不禁左右偷窺。

  同僚們,也都是活死人一樣,無念無想的樣子。

  倒也都無心再提之前的事了。

  ……

  檀纓坐鼎,一刻整。

  問道大堂,隻一片死氣沉沉。

  在所有人麻木的目光下,第60副資材,就這麽平平無奇地被扔掉了。

  檀纓卻仍紋絲不動,連滴個汗都沒有。

  剛剛公資那47副耗盡後,韓蓀與范伢的私藏便立刻頂了上去,始終是一人一盒,

輪流添進去的。  但眼下,這幾息便是一盒。

  似乎……還是不太夠……

  便是范伢與韓蓀,此時心頭也滿是涼意了。

  這會兒韓蓀看著范伢,甚至顯出了怨怒之色——你說說你,上什麽頭,把我也拐進去了!

  范伢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又沒讓你跟。罷了,反正都沒了哈哈。

  不過他們終是領袖級的人物,這樣的怨念與悔意,是完全不敢暴露給其他人的。

  眼見私藏也要見底,二人最後對視一番後,韓蓀長歎一聲,硬著頭皮與眾人開口:

  “諸位學博,坐鼎問道機緣難得,檀纓此番定有大的突破。

  “此時若因斷資材而止,難免前功盡棄。

  “諸位誰家還有多余的資材,不妨借來一用,將來自有公資補償。”

  韓蓀全程,目光都在努力地掃過每位學博。

  卻又無一人與他對視。

  開什麽玩笑!

  這炸裂天道的玩法是我們跟得起的?

  就算檀纓真的大有突破,他最後還不是拜祭酒或司業為師,非法即墨,我們又能沾幾點光?

  凝滯之間,眼見資材又又又要見底,贏璃忍無可忍扶案而起,與韓蓀急道:“老師,我去把最後那12副也取來。”

  “噗——”

  正在喝水的韓蓀頓時破功。

  再瞪向贏璃,又急又怒。

  好徒兒,你這就把為師賣了?

  韓蓀之前說的清楚,是“把我那20副,也盡取來。”

  意思是他只有20副,全部拿來。

  然而精明如他的人怎麽可能不留一手?

  實際上, 韓蓀真正的私藏數量是32副,在堂上只是虛報為20,留12副保底。

  若皆耗盡,先逼學博們用私藏頂上再說。

  可眼下,贏璃就這麽把他給賣了。

  此時,韓蓀再看贏璃,她眼裡那叫一個急不可耐。

  好啊。

  你我師徒七年,不及檀纓一日啊!

  可贏璃賣的堅決,賣的徹底,賣的不留後路。

  韓蓀也再沒斡旋的空間了。

  最終,他隻雙唇一抽,便側過頭,沉沉揮下了手。

  他也只能悔不該當初了。

  ……

  雛鄲姬是個受不了無趣的人。

  於她而言,一般的清談無非就是一群人去爭沒結果的事,還不如直接武論算了。

  今晨來學宮列席,她也無非就是想探探檀纓的底。

  至於之後的坐鼎問道,她當年是親眼看韓蓀坐過的。

  一刻多的時間,一個人坐在那裡,一群人看。

  最後,那個人倒了,一群人散了,不過如此。

  這事情說得懟天懟地,實則無趣之至。

  正因此,她為檀纓選好了長衫後,便也沒急著去大堂,而是在學宮內四處走一走,舒活舒活身體,想想未來的事情,泄泄溢出的精力。

  繞過一小圈後,她尋思著時間大差不差,這才走向問道大堂,準備看看檀纓到底得沒得道。

  然而還沒進門,她便覺出了異樣。

  怎麽死氣沉沉的?

  再走近一些,才發現檀纓竟還坐在那裡。

  這怕是比韓蓀還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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