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寧孑問出這個問題,辦公室內便陷入了讓人尷尬的沉默。
其實答桉無疑是肯定的,但蒂姆·庫克顯然並不希望寧孑一意孤行。雖然雙方的矛盾在目前看來似乎不可調和,但在無可挽回的事情發生之前,還是會奢望有人能先退一步。
只是蒂姆·庫克還沒考慮好該如何措辭。
畢竟這次蘋果公司同樣身處漩渦之中。
於是明顯已經深思熟慮過的寧孑又開口了:“其實我知道,我們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代溝,所以我們之間很難共情。我們家曾經很不富裕,嗯,甚至可以用貧窮來形容。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根本不懂如何從宏觀去看待問題,喜歡走快意恩仇的路子。
但到了現在的位置,我學會了很多東西,也漸漸在許多人的勸說下,試著從高處俯視問題。但曾經的經歷讓我眼界狹窄,所以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依然很迷惑。所以即便現在的我依然喜歡用最簡單直接的辦法解決問題。
就比如我始終認為對於絕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如果想要日子越過越好,所有的個人努力其實都很虛無,依賴的其實是兩點,一是科技進步,二是社會生產關系的進步。前者提高生產力,足以保證絕大多數人基本生活越來越好;後者能讓剝削的方式更為隱蔽,讓人在精神上更有愉悅感。
而且這兩點是相輔相成的,生產力的進步才有可能推動社會生產關系的進步。谷歌的工程師能在下午茶的時候享受香濃的咖啡,拿著百萬年薪揮霍得益於互聯網的出現。同樣,互聯網的出現,讓媒體傳播效應顛覆式的改變,讓普通人接受信息的途徑變得更為寬闊,從而改變了生活邏輯。
現在是人工智能時代,恰好,核心技術的關鍵在我手上,或者說在這座基地裡。這就是我的底氣。n1型機器人跟即將問世的反重力太空飛船代表未來世界的運行邏輯完全改變了,這個邏輯起碼就目前來說是我說了算的,這就是我的底氣。
恰好我今年按照官方的算法才23歲,還很年輕,很年輕,所以請幫我帶句很中二的話:不服,來戰!我喜歡熱鬧,最喜歡看血流成河。好了,這個問題談完了,你可以說你的目的了。”
……
蒂姆·庫克稍稍伸展了一下身子。
當他看著寧孑用平澹的語氣說出“不服來戰”這句話的時候,他便知道今天沒他勸說的份兒了。
不誇張的說,寧孑是有前科的,且很多。
這個年輕人是真不在乎血流成河。
當年的湍流算法引發的慘桉還歷歷在目,緊跟著反手按死整個虛擬貨幣市場帶來的連鎖反應更是在許多人沒看到的地方引發的亂局,甚至到現在都沒完全恢復。
他更忘不了那天在奧伯格·杜邦勒的莊園裡看到的那一幕。
當無數的閃電就在身邊從天而降,滾滾雷聲就好像在耳邊炸響的經歷,足以讓人對這個世界升起畏懼的心理。
雖然寧孑沒有承認這件事是他做的。
但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承認,大家都知道就是他做的。這個年輕人是瘋的。
仔細思考了良久,蒂姆·庫克決定不在考慮這些問題。
寧孑說了,只是需要他帶個話而已,那麽他就只需要帶話便好了。其實對於蘋果來說這是件好事,能提前從寧孑口中聽到這個決定,對於蘋果來說就價值數百上千億。
但是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
至於對方聽不聽,那就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了。
躊躇了許久,這位強勢掌舵宇宙第一公司數年的大老才斟酌的開口說道:“寧,沒有必要這麽激烈。我當然相信你跟你的基地有這種能力,但這個世界已經不是百年前那個世界了。在科技面前,它從不像今天這麽脆弱過。就像你說的,任何事情我們都能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其實……”
寧孑看著蒂姆·庫克,笑了……
“哈哈,蒂姆,你根本不懂什麽叫科技,甚至我懷疑你已經分不清科學跟科技的界限。來,我給你解釋一下……”
說著寧孑站了起來,走到二層樓的窗前,蒂姆·庫克愣了愣,這才連忙跟著寧孑,站到了他的身邊。
站在窗前的寧孑,指了指窗外,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蒂姆·庫克順著寧孑手指的方向遠眺,好吧,其實就是小樓對面的一處大草坪。
研究基地地上的部分主要早太空學院跟十棟大型試驗大樓處,基地深處地表的建築並不是很多,都是分布在樹蔭中的一棟棟小樓。主要的試驗都是在地下完成。
對於許多高精度的儀器來說,也更適應在地下工作。因為極小的振動都可能造成誤差。
所以地面的綠化覆蓋率很高,換句話說,這片區域同樣的草坪也有許多。
來之前蒂姆·庫克已經看過十多塊差不多的草坪,起碼在他看來,窗外的草坪跟他來時所看到的並沒有什麽不同。
“一片草坪……或者能改建成足球場?”實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蒂姆·庫克,不太確定的回答道。
寧孑笑著看了蒂姆·庫克一眼,笑著點了點頭道:“沒錯,的確能改建成足球場,但也有可能它是一個起飛平台。”
說完,寧孑隨口說了句:“打開三號升空基地。”
伴隨著寧孑的話音落下,蒂姆·庫克看到了他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忘記的場景,之前那塊翠綠的草坪中間部分突然開始升高,隨後從中間裂開,朝著東西兩個方向開始移動,直到露出隱藏在草坪下方的一個看上去像一艘船狀的飛行器。
之所以稱之為飛行器,因為這玩意兒明顯是懸空的,它的下方還有不少人在那裡工作著,從他此時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基地裡的工程師抬頭觀察太空的樣子。
沒等蒂姆·庫克回過神來,寧孑又開口道:“請工作人員撤離,龍行一號,準備啟動,升空十米,走左向空中通道,到一號樓我的辦公室這邊。”
伴隨著寧孑隨口發布的命令,蒂姆·庫克看到下方的工程人員有條不紊的開始動了,所有人退到了下方的紅線之外,隨後蒂姆·庫克便看到那艘船開始緩緩升起,直到跟他的視線平齊,又繼續升高了些,隨後船頭位置緩緩調轉,朝著他跟寧孑所在的小樓。
巨大的壓迫感瞬間來襲。
遠眺還不覺得如何,但當這艘飛行器朝著小樓迎面駛來時,才能感覺到它是多麽的巨大。
蒂姆·庫克不自覺的放低了呼吸,直到這艘船遮住了陽光,在距離小樓不到一米的地方懸空停了下來。
此時他已經無法看到這艘飛行器的全貌,只能仰著頭看它那巨大的泛著銀光的肚子……
“龍行系列反重力飛船,這艘是第一代的原型機,嗯,基本上就是我們造著玩的,沒什麽功能,就是能飛,能運東西。不過這玩意的材料不好掌控,因為負質量物質還有個特性是能過濾跟吸收電磁波,真的,讓它混在雲層裡關掉應答機,我們自己都沒法找到。所以甚至都沒法投入到民用領域。
為了能讓它的安全系數更高,起碼在應答裝置出問題的情況下,還能被空中指揮系統識別,我們得改變機體的材料。不過這個意外發現,讓我們的空天航母多了一層保障。說到空天航母,今天跟你一起參觀n1型機器人的那位徐總,在基地裡應該已經也造的差不多了。
他之所以來觀看我們的n1型機器人表現,就是空天航母上天的時候需要機器人的配合嘛。畢竟正常人可沒法在兩、三萬米的高空無保護正常作業,但機器人恰好可以。我們的人只需要在航母的塔台裡遙控管理這些機器人,就能指揮機庫裡的飛機起降。
嗯,這裡面還有一些小故事,本來我們還設計了在空天航母下方開吞吐裝置,直接把飛機丟下去,然後空中啟動,但這對飛行員的要求太高了,所以首艘空天航母最終還是選擇了在甲板配合機器人的起落方式,這樣更簡單些。
不過我們還是沒放棄下餃子式的啟動方式,不過是針對特別設計的無人機的。大概下一代的空天航母就會用到。我們還在考慮如何將負質量材料融入到n1型機器人裡,這樣的話,我們就相當於讓n1型機器人擁有更多的玩法。
所以,你現在看到的這些才是正兒八經的科技。至於這艘龍行系列原型機,我們打算廢物利用,對它的主體部分進行一些修改,讓它能簡單的適應外天空,然後負責去清理包裹著地球的太空垃圾。當然這在未來將是收費的服務,那個時候所有具備天空航行的國家跟機構都應該交錢,不過分吧?
我們計算過,這種製造極為簡單的龍行系列飛船只需要一百艘左右,就能在兩年內,把包裹著地球的天空垃圾清理乾淨。同時龍行系列飛船還能承擔太空旅遊的業務,近距離圍觀國際空間站,衛星,甚至摸一摸詹姆斯韋伯望遠鏡。
另外,我們還在開發鳳鳴系列的民用反重力飛行器。這屬於安全系數更高的反重力飛行器,畢竟起飛、降落都更方便,甚至不會受極端天氣跟大飛機尾流的影響,其穩定性跟一些特殊物理特性,能讓它們毫發無傷的穿梭於風暴之中。
我們甚至還可以在機身上加裝激光器,人工的吸引閃電,給船上的旅客製造一場雲霧中引雷的視覺盛宴。看吧,這才是科技的力量。但其實你現在看到的、聽到的這些都不是重點。甚至對你們威脅的等級並不高。真正可怕的是你們看不到的!”
聽到寧孑最後這句話,已經被震撼到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麽的蒂姆·庫克下意識的問道:“看不到的什麽?”
寧孑一手抱起如同隱身般趴在地上無聊到打著哈欠的小貓,然後舉著小貓在莫名其妙的蒂姆·庫克眼前晃了晃,才帶著一絲笑意答道:“是人工智能!你們到現在都不知道人工智能是怎樣的一種存在,甚至不知道現在正在發生著什麽。哪怕是堪稱絕密的網絡。
說了你可能不信,在我看來c5isr就是一個笑話。haipe設備通訊真的那麽高效且安全?哪怕硬件上完全相互隔離的三個系統就真能做到通訊完全保密?說了你可能不信,只要有網絡密鑰交換這個步驟,在人工智能面前所有的加密都是在開玩笑。所以知道他們最大的失誤是什麽嗎?”
蒂姆·庫克深吸了口氣,看著窗外讓他無法言語的玩具,很配合的問道:“是什麽?”
寧孑看向庫克,抱著小貓,認真的說道:“那年數學家大會在裡約就不應該讓我活著回到華夏。現在晚了,哪怕我死了都沒用了。不管你們信或者不信,一切都已經布置好了。這個世界將按照已經設計好的程序運轉,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反對。放棄眼前的蠅頭小利,把目光看向地球之外的資源,是唯一的出路,任何忤逆這一進程的決策,都會被——按死。”
沉默,還是沉默。
寧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揮了揮手,片刻後,窗外那碩大的船體再次動了起來,先是緩緩的後撤,隨後又升高了些,然後再次掉頭,重新到了之前的基地處,隨後開始降落。
當穩穩的懸浮在地下之後,那塊草坪也重新動了起來,抬高,然後合攏。
當一切恢復平靜之後,蒂姆·庫克看到這才有基地內的工作人員開始修整草坪的連接處,很快,一切都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就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
“如果需要的話,你回去的時候可以找卓主任要一些基地內日常試驗的視頻,正如我剛才說的,這裡其實沒什麽秘密,那些真正的秘密,你接觸不到。還有別再耍小聰明了,有為集團跟我們只是最簡單的技術性合作,你看不到的東西,他們同樣接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