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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臨州》第180章 玉樹歌殘聲已陳
  殘虹一撇,鏡花水月。

  城隍廟外,細雨綿綿,街上泛起白霧,此刻雖臨近黃昏,卻看不見一點落日殘霞。

  廟中香火旺盛,正殿神明威嚴,城隍爺前三炷高香,殿中檀香彌漫,禮至上清,太上朗空。

  明哲走了,留下他們幾個,在廟中躲雨。不是明哲不願送他們一程,只是使用殘虹劍,對法力的消耗極大,之前他把韻兒等人送到這兒,已經消耗不少法力,而今他還要赴約,贖回詩瑤。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委屈大夥在這兒避會兒雨。

  不過臨走前,他留下了一句話,大夥百思不得其解,玉雪和武烈一頭霧水,還沒說清楚,他人便已消失不見。不久之前,他曾讓玉雪和武烈來一趟城隍廟,投狀紙,當時鳶兒等人也在場。

  “玉雪姐姐,那狀紙上到底寫的什麽?”

  “好像是一首詩!”玉雪隱約記得。

  “狀紙不應寫罪狀,為何寫詩?”鳶兒一頭霧水,不明白明哲的用意。

  玉雪搖搖頭,“陸公子的心思,連鳶兒姑娘都看不透,玉雪又怎敢多言?”

  鳶兒微皺眉頭,“哥哥行事向來謹慎,他不會做無意義的事,那一紙狀書定有蹊蹺,不知玉雪姐姐可還記得那首詩?”

  “抱歉,時隔數日,我已經記不清了!武公子應該還有印象。”

  眾人齊刷刷看向武烈。武烈有些不好意思,“別都看著我呀!我是習武之人,舞文弄墨向來不適合我,我只是無意中看了一眼,哪還記得那麽多,不如等陸兄回來,諸位親自問他?”

  與此同時,城郊,一座別院中,滿園春色迷人眼,一路歌聲醉客心。最是多情楊柳態,半開水上釣金鱗。春風拂面柳絲搖,青山如此多嬌,最是多情入雲霄。木欣向榮,泉涓始流,點點漣漪,琴音九轉繞舊亭。

  這座別院位居山林間,依山傍水,鳥語花香,少了紅塵喧囂,多了萬籟俱寂。一顆浮躁的心,頃刻間,沉淪寂靜。寧靜的心,如清風朗月,清麗脫俗;如白雲出岫,從容恬淡;如止水無波,明澈無塵。寧靜的心,胸藏萬壑而不動聲色,心懷大海而不見波瀾。

  庭院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這座別院,不似威嚴莊重的皇宮,更似閑散的田間小築,融洽山林,與青山綠水渾然一體,鬼斧神工,每一片瓦,每一塊磚,都落在最合適的位置,增之則繁,減之則缺。雕梁畫棟,檀木雕刻的門窗,每一寸都恰到好處。小路兩旁的蘭花,尚未開放,後院中的梧桐樹,都是他親手種下,爾來二十有一年矣,有亭翼然於池上,池塘裡的荷花,含苞待放,圓圓的荷葉,好似一把傘,為水中的魚兒遮風擋雨。別院的布局,清新淡雅,樸素無華,都是她喜歡的風格。自她走後,院中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從未動過,每日都會有人打理,即便過去多年,看起來依舊如新。

  舊亭中,兩人相對而坐,細雨落在池塘,泛起點點漣漪,雨聲淅淅瀝瀝,坐上茶杯熱氣騰騰,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扉。

  “三之十三,撲!”他將棋子放入盤中,黑子外圍已合,而今轉向進攻,將白子死死困住,再逐步兼並,這一招甕中捉鱉,自開始便精心布局,直至中盤才顯現出來。如此一來,白子想要做活,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就在這時,一位仆人急匆匆跑來,

向他稟告:“老爺,有客拜訪!”  “讓他進來吧!”他顯然知道來者何人。

  “諾!”仆人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爹爹,誰來了?”詩瑤好奇道。

  那群人把她從客棧帶走,她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凌雲了,沒想到那群人居然把她帶到這兒。這座別院她再熟悉不過了,熟悉到院中一草一木,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和爹爹有空,便來這裡,祭拜娘親。

  爹爹說,娘親不喜歡京城的繁華,自嫁進王府後,整日悶悶不樂,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爹爹自知娘親喜愛的是山川壯麗,喜愛的是大江波濤,可京城遍眼所及,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娘親已然厭倦這種生活,爹爹身為皇族,本願做個閑散王爺,帶著娘親遊山玩水,也好過一輩子待在京城無所事事,可歎造化弄人,爹爹受先皇之托,穩定朝堂,輔弼新帝,難以脫身,只能著人在洛陽城外,修了這麽一座別院,若娘親厭倦京城的生活,便可來這兒,偷得浮生半日閑。

  娘親並不在乎別院如何,她隻想有一天爹爹能帶著她,遊山玩水,吃遍天下珍味,便如當初他們相遇那樣,只可惜再也不會有這一天了。娘親生下我之後,便染上了重病,爹爹找遍京城名醫,但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娘親日漸消瘦。

  數月後,娘親終是不治而亡。那一日,京城風雨飄搖,天地哀嚎,爹爹守在娘親靈樞前,一言不發,自那後,爹爹再無心過問朝堂,深居王府,守著那扇窗,便如娘親一樣。

  “一位故人,你認識!”誠王漫不經心道。

  “我認識?”詩瑤有些詫異。

  “別管他了,等會兒你便見到了!”誠王的目光全在這盤棋中,催促道:“趕緊落子吧!你若贏不了為父,哪兒也不許去!”

  他一襲青衣,身長七尺,神儀明秀,朗目疏眉,威嚴而不失謙衝,規矩而不失懷柔,手裡握著一把折扇,胸有成竹,英姿颯爽,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已經年過半百。

  父女二人一直在這兒下棋,從未離開,有什麽事都是他人稟告,誠王知了一聲,便將所有事交給他人,自己守著詩瑤。他已經許久不曾這樣陪過詩瑤了,把自己鎖在府內,望著那一幅畫像,睹物思舊人,卻忽略了自己的女兒。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爹爹,今日你怎麽有興趣來這兒?”

  被帶到這兒,詩瑤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至爹爹出現,她才回過神來,才知曉這一切都是爹爹所為,但他為何要這麽做?派人打聲招呼,接過來不好嗎?為何要襲擊客棧,把她帶走?他就不怕引起誤會嗎?凌雲知道她被人帶走了,會不會擔心?會不會來找自己?她心裡裝著一個又一個問題。

  “我來見我的女兒,有何不可?”誠王理所當然道。

  “爹爹為何不提前打聲招呼?”

  “你是怕凌雲擔心?”誠王一眼便瞧出了女兒的心思,嗤笑道:“他身邊有那麽多妹妹,有你沒你都一樣,你何必執著於他?為父不明白,天下那麽多英俊才子,為何你偏偏看上了他?而今他不過是一枚棄子,流離失所,有什麽資格配得上我的寶貝女兒?”

  “我知道呀!但我相信,凌雲哥哥一定會來找瑤兒!”

  “你就這麽相信他?”

  “除了爹爹,瑤兒能依靠的,便只剩下凌雲哥哥!你們都是瑤兒的親人。”

  誠王搖搖頭,“可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上官凌雲,他有新的身份,他叫陸明哲,他的妹妹叫陸予薇。你何必把大好年華浪費在這麽一個薄情寡義的人身上?他若心裡有你,為何還要沾花惹草,跟那麽多女子不清不楚?他若心裡有你,為何過去這麽久,還不來找你?我的傻女兒,你涉世未深,人心險惡,他的心裡早就沒有你了!”

  詩瑤並未把爹爹的話放在心上,“或許他不再是凌雲,但他仍是瑤兒的哥哥,瑤兒相信他,他一定會來找瑤兒!”

  誠王看她執迷不悟,搖頭歎息,“為父跟你說句實話,你那哥哥早就醒了,他告訴了所有人,唯獨瞞著你。他帶著婉儀、予薇等人一起去了城隍廟,唯獨留下了你,你還覺得他心裡有你嗎?”

  “瑤兒不信!凌雲哥哥不是這種人!”詩瑤差點拍案而起。

  “我的傻女兒,你太天真了,這世上最難看透的便是人心!”誠王歎息道。

  “別人或許會,但凌雲哥哥一定不會拋下瑤兒!”詩瑤偏執道。

  “那他當年一聲不吭,拋下你,獨自離開京城,這一走便是數年。經久重逢,等來的卻是這麽一個薄情寡義的人,值得麽?”誠王反問道。

  這一次詩瑤沉默了,腦海中閃過昔日的光景,憶起那些傷心之事,有些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她不得不承認,爹爹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當年凌雲一聲不吭離開京城,她連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丟下她一人,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她為凌雲背下了多少恥辱,遭受了多少菲薄,這些痛苦只有她自己知曉。

  她等了凌雲十年,也找了凌雲十年,整個大宋,不敢說天下處處有她的腳印,但她也踏遍了半壁江山,淌過了萬千川河,卻找不到凌雲的一點線索。凌雲便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當她心灰意冷之際,凌雲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陰差陽錯之下,救了她一命。這大概便是安排的緣分,注定他倆還有相見之日。

  自從凌雲走後,詩瑤變得絕情刻薄,這都拜他所賜,若不是他棄妻而走,詩瑤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可憐二人青梅竹馬,卻落得這般下場,誠王心中怒火熊熊,但他也深知凌雲離開京城的原因,不管怎麽說,上官氏覆滅,也有他的一份力。

  外人眼中,凌雲與詩瑤,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相府與王府,門當戶對。

  凌雲與詩瑤的婚約本該是一段佳話,但這其實是先帝為打消上官世家的顧慮,精心布置的圈套,凌雲與詩瑤不過兩枚棋子罷!誠王也是參與者之一。

  明面上先帝下旨賜婚,促使相府與王府結為親家,打消上官世家的顧慮;暗地裡調集南宮世家的軍隊,潛藏京都,待時機一到,血洗相府,除去心頭大患。果不其然,先帝駕崩之日,臨終下旨,命南宮明除掉上官世家,取而代之。

  凌雲僥幸逃過一劫,但他一時間也不敢回到京城,只能流浪在外。這一走便是數年,京城物是人非,婚約之事,就此作廢,無人再敢提及此事,也就漸漸被人忘卻。這些年來,詩瑤忘不掉凌雲,誠王也放不下當年之事,只是木已成舟,已經發生的,再也改變不了。

  詩瑤醞釀許久,緩緩開口:“沒有值不得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可你的付出,換不來想要的結果,你還願意麽?”

  “人生執於一事、執於一人,同樣是為一念而活,又有什麽高低呢?我知道爹爹看不上凌雲哥哥,但瑤兒就是喜歡他,是他在瑤兒孤獨的時候,給予瑤兒一縷光芒。瑤兒身邊本就沒有幾個能說話的人,爹爹算一個,凌雲哥哥算一個,除了你們,瑤兒什麽都沒有。但只要有你們陪著瑤兒,瑤兒覺得什麽都無所謂,只要有你們在,瑤兒什麽都不用擔心。”

  誠王終究還是折服在女兒的笑容下,那一抹燦爛無邪的笑容,和她娘一模一樣,叫他難以拒絕。

  “不說這些傷心事了,安心下棋吧!還是那句話,你若下不贏為父,哪兒也不許去!”

  詩瑤撒嬌道:“爹爹棋藝高超,瑤兒怎可能下得過爹爹?”

  “少來這一套,你心裡是怎麽想的,為父豈會不知?老老實實下棋,下贏了,為父便放你回去!不然你休想踏出別院半步!為父就在這兒守著你,十天也好,半月也罷,何時能下贏,何時能離去。”

  此話一出,根本就沒有商量的余地。誠王把她帶到這兒,目的就是看住她,別院裡裡外外都是他的眼線,哪會讓她輕易逃走。

  詩瑤兩指夾住棋子,猶豫半天,始終不敢落子,以目前的局勢,她離輸不遠了,可她已經下不動了,下了好幾盤,都是她輸。

  “猶豫便會敗北,快點吧!”誠王催促道。

  詩瑤夾著棋子的手不斷顫抖,她看得出這盤棋已經是一場死局,不論如何掙扎,都逃不脫黑子的包圍。

  “再不落子,便算你輸了!”

  詩瑤屏住呼吸,心提到嗓子眼,她不知該怎麽辦,她根本無力翻盤,可就這麽認輸,她又不甘心。思來想去,無路可走,她不知爹爹為何把她困在這兒,以這種方式,她根本不可能下贏爹爹。

  她夾著棋子的手即將落下,就在這時,一隻手從後面伸出,握住她的纖纖玉手,把棋子落入棋盤,“四之十七,夾!”

  詩瑤回頭一看,驚喜道:“凌雲哥哥!”

  凌雲這一子,扭轉乾坤,為逼至絕路的白子開辟一條活路。黑子雖已佔據外圍,但內部空虛,利用這一點,將白子的優勢做大,以內部之柔勢,攻外部之堅硬。

  誠王摩挲下巴,思量下步棋的同時,也在暗中打量凌雲。從外貌上看,他和當年沒什麽兩樣,但心裡就不一定了。

  “凌雲哥哥,你怎麽來了?”

  凌雲深吸一口氣,“你被人帶走了,你說我能不來找你嗎?”

  “那你是怎麽找到這裡的?”詩瑤好奇道。

  凌雲似笑非笑,目光投向誠王,“當然是王爺告訴我的!”

  誠王並未接話,而是思量下一步棋應該怎麽走。凌雲未出現之前,他自認詩瑤不是他的對手,他的黑子不斷蠶食白子,甚至將白子逼至絕路,明明只差一點,偏偏這個時候凌雲出來搗亂,把他布置好的棋局全打亂了。

  “八之十三, 拐!”

  “六之十一,圍!”

  “十二之七,駐!”

  “十四之五,粘!”

  兩人看上去,針鋒相對,不分伯仲。可兩人心裡清楚,黑子的優勢正一步步削弱,白子的優勢正一步步強盛,已至官子,不出幾個回合,便可見分曉。

  詩瑤看不懂二人的對招,不明覺厲。兩者棋逢對手,每一步棋都暗藏玄機,一枚看似不起眼的棋子,或許便是製勝的關鍵。兩者差距太小,根本算不出結果,就在這時,凌雲夾起一枚棋子,放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十九之十三,神之一手!”

  這一子便是製勝的關鍵,凌雲等的便是這一刻。白子在邊上一點,黑子不得不回擋,白子趁勢扼住黑子的咽喉,將外勢和內部徹底分割,形成掎角之勢。黑子外勢堅不可破,白子不可硬碰硬,合理運用內勢,找準時機,一擊製敵,才是製勝關鍵。

  誠王微微一笑,兩枚黑子放在棋盤上,投子認輸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果然人老了,不中用了!”

  “王爺客氣了!若非王爺手下留情,這盤棋我不可能是王爺的對手!”凌雲謙虛道。

  誠王一開折扇,“虛偽!贏了便是贏了,哪有什麽客套話,我都一大把年紀了,豈會在意這些輸贏?輸了便是輸了,我都敢承認,你不敢,抑或不願?”

  凌雲連忙回應:“王爺言重了,在下只是實話實說,若非王爺讓著小姐,只怕我出手,也無法力挽狂瀾,僥幸取勝,愧不敢當!”凌雲謙虛地行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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