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接著編,我看你能編到什麽時候!你若恨南宮世家,初見南宮韻之時,便不會手下留情,早就一劍殺之,豈會把她帶在身邊?你那一口一個韻兒,喊得多麽親切,我看你就是把她當做小穹了,所以才不舍得殺她!”
詩瑤跟在凌雲身邊少說也有五六年,凌雲那點心思她豈會看不出,只是不想明說罷!
凌雲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怎會!韻兒是韻兒,小穹是小穹,她倆我還是分得清楚的,不至於混為一談。韻兒是相府千金不錯,但她始終是南宮明的女兒,這是改變不了的!我承認我思念小穹,但我還不至於把她認成韻兒!所以說,詩瑤,你就不必操心了!”
“行,南宮韻我們暫且不論,但你那妹妹總該給我一個解釋吧!你離開京城十年,杳無音訊,生死不明,我還以為你遇到什麽大麻煩了,沒想到你居然帶了個妹妹回來!凌雲,你是忘記小穹與你的感情,喜新厭舊,還是故意找一個人在我面前顯擺,惹我生氣?”
當著鳶兒的面,她不好說這番話,但私下裡,她總要問清凌雲原委。凌雲牽著鳶兒的手,握緊不放,就連道謝的時候,他都不肯放手。這不是當著她的面故意顯擺,還能是什麽?
說凌雲喜新厭舊,那不太現實。他與小穹的感情,詩瑤都是看在眼裡的,哪怕小穹離開了他,他也不會找一個人代替小穹,小穹在他心裡的位置是獨一無二的,任何人都無可替代。可就方才凌雲的舉動來說,他對鳶兒的感情不像是裝的,而是發自內心,難不成他真把鳶兒當成他的親妹妹?這正是詩瑤不理解的地方!
明哲醞釀了許久,緩緩開口:“詩瑤,有些事我暫且不能告訴你!鳶兒的身世事關重大,這世上除了我,無人知曉。你只需要知道一點,鳶兒是我陸淵的妹妹,其余的等時機到了,我再與你細說。我也希望你不要在她面前提及任何有關上官逸的事,上官世家已不存於世,我也不再是上官凌雲,日後你也不必再叫我凌雲,和她們一樣,叫我明哲吧!”
這還是詩瑤頭一次見到凌雲把一個“外人”看得那麽重,似乎鳶兒真是他的妹妹。
“我可以答應你,不向她透露有關上官逸的事,但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還請你如實回答!”
詩瑤答應為他保守秘密,凌雲已是感激不盡,詩瑤有何問題,他自當為其解答。
“行,你問吧!我不會欺瞞你!”
詩瑤嘴角微微上揚,莞爾一笑,“你叫陸淵,字明哲;她叫陸鳶,字予薇。你倆的名字是不是有某種關聯?換而言之,你如今的身份,是不是與她的身世有關?”
既然詩瑤已經猜到了,明哲也不再掩飾,“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她的身世的確與我的名字有關,或者說,我活著的意義便是她!深淵之畔,鳶尾常開,黎明之機,薔薇一瞬!”
明哲這席話暗藏深意,但他並未解釋,其中含義還需詩瑤自行體會。
“你們快看!”怡紅樓前,人聲嘈雜,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隔著一條街,嘈雜聲都能傳進明哲的耳中,看來那邊的情況不一般。
“那邊好似有些不對勁,我先過去看看!”明哲撂下詩瑤,急忙趕過去。
“凌雲!”詩瑤話還沒說出口,明哲就已經跑到街對面了。
看見明哲急匆匆地向這邊跑來,鳶兒還以為是明哲與詩瑤談完了,特地回來找她的!沒想到明哲只是撂下一句話:“鳶兒,
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明哲從鳶兒身邊跑過,頭也不回,直奔怡紅樓。 “哥哥!”和詩瑤一樣,鳶兒話還沒說出口,明哲就已經趕到怡紅樓前。
“你不必擔心,明哲只是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如何,沒什麽大事!再說,以他的身手,九品高手都攔不住他,他不會有事!”
明哲剛剛擦肩而過,詩瑤便接踵而至。
“詩瑤姐姐!”看見詩瑤走了過來,鳶兒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詩瑤走到鳶兒身前,握住她的玉手,滿懷歉意道:“抱歉,方才我與明哲交談甚歡,忘乎所以,一下子沒收住,故而耽擱許久,讓你久等了!”
“無妨!故友重逢,交談甚歡,本就是情理之中,鳶兒怎會怪罪詩瑤姐姐?”
鳶兒嘴上雖這麽說,心裡卻有一絲不樂意。縱使是故友重逢,一下子沒收住,也不至於說這麽久,再說,明哲與詩瑤不過書信往來,以前連面都沒見過,頂多算是神交,他倆之間能有什麽話說?
鳶兒看起來天真無邪,心思卻深得很!她只是明面上不點破,不代表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又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明哲與詩瑤的關系?明哲和詩瑤必定有事瞞著她,否則也不用刻意避著她。
“鳶兒妹妹果然是善解人意,怪不得明哲總在信裡提及你!”詩瑤還不知鳶兒已經看穿,依舊按照明哲的請求演下去。
“溢美之詞,鳶兒不敢當!”鳶兒謙虛道。
“鳶兒妹妹不必謙虛!”詩瑤輕拍鳶兒的手背,臉上總是帶著笑容。
詩瑤與鳶兒說話的同時,也在細細打量鳶兒。鳶兒的容貌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足以惑陽城,迷下蔡。明哲不是那種隻注重外表,而不深究其本質的人。鳶兒長得好看,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明哲決不會只因這一點,便把鳶兒看得如此之重,鳶兒身上一定還藏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每當提及鳶兒身世的時候,明哲總是支支吾吾,緩而不答。
詩瑤在打量鳶兒,鳶兒也在打量詩瑤。王府之女果真是非凡俗女子可以媲美,一肌一容,盡態極妍,即便是韻兒與她相比,頂多就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她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府之女,怎會與明哲這種凡夫俗子有所往來?縱使是因為明哲救了她一命,他倆的關系也不至於走得這麽近,這背後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倆各懷鬼胎,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心機,盡在不言之間。
明哲趕到怡紅樓前,眼前的一幕,讓他當場愣住。
黑衣人挾持韻兒,含光劍就抵在韻兒的脖子上,只要輕輕一劃,韻兒便可交代在這兒。
玉雪手持湛盧劍,跟在黑衣人身後,她不敢靠近太多,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衣人挾持韻兒,從重重包圍中全身而退。
秣房之人,投鼠忌器,手握利器,卻不敢動手,他們知道韻兒乃相府千金,而秣房直屬相府管轄,南宮明便是他們的頂頭上司。韻兒的性命他們不得不顧,而今韻兒落入黑衣人手中,他們不敢直接動手,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衣人逃離現場。
黑衣人用劍抵住脖子,韻兒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任由黑衣人挾持。她一眼便認出了,這些八品高手都是秣房之人,只是不知他們為何聽從明哲的差遣。難道這也是明哲與南宮明做的一筆交易?她沒有想太多,而今最要緊的事,不是明哲與秣房的關系,而是自己該如何脫險。
自己的性命還掌握在黑衣人手中,這種命懸一線的感覺,她從未體驗過,如今體驗到了,實在有些不好受啊!
明哲看見黑衣人挾持韻兒,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營救韻兒,而是在想韻兒是如何落到黑衣人手中的。他明明看見韻兒在樓上觀戰,黑衣人絕不是趁著韻兒昏睡之際,挾持韻兒。他把黑衣人打成重傷,這是大夥都看見的,韻兒自然也不例外,明知黑衣人身受重傷,以韻兒的本事,對付一個身受重傷的人,簡直易如反掌,怎會淪為他人挾持的對象?這是明哲最不理解的地方。
就在韻兒束手無策之際,她看見了明哲,如同看見救命稻草一般,“明哲!”
黑衣人已是驚弓之鳥,他看見明哲,如同老鼠看見貓,渾身一哆嗦,嚇得他緊緊握住手中的含光劍,抵住韻兒的脖子,威脅道:“明哲,你可別過來啊!如今你也看到了,南宮韻的性命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輕輕一用力,南宮韻可要交代在這裡了!到時候,我看你如何向南宮明交代!”
明哲輕蔑道:“堂堂九品高手,而今竟會如此狼狽,拿一個姑娘的性命作要挾,說出去也不怕他人恥笑?”
這話一說出口,周圍看戲的觀眾就忍不住偷笑。明哲所言不差,他一個九品高手,雖算不上天下無敵,但在江湖中也是數一數二的,沒想到竟會被一個普通人打成重傷,這事要是傳出去,他的臉面該往哪兒擱?
他也知道這樣做很是不恥,但他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如今他身受重傷,自己又不是明哲的對手,他若不挾持南宮韻,只怕看不見明天的太陽。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他不得不放下臉面,管它什麽可不可恥,只要能逃出去,這些也都無所謂了!
“明哲,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怒我,想讓我丟下手裡的救命稻草,我他媽告訴你,只要老子能離開這個地方,老子不在乎什麽禮儀廉恥!你若敢攔我,你就等著給南宮韻收屍吧!”黑衣人放出狠話,他已經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只要明哲敢出手,他不介意拉上南宮韻墊背。
韻兒在他手中,明哲也不好動手,但若放黑衣人離去,這無疑是放虎歸山,日後他必定會報復。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明哲左右為難。
沉默了許久,明哲緩緩開口:“你走吧!”明哲取下龍淵劍,往旁邊一丟,龍淵劍連同劍鞘穩穩當當地插在了地上。
秣房之人看見明哲放棄抵抗,紛紛退到一旁,讓出一條道。
“算你識相!”黑衣人得意道。
黑衣人挾持韻兒,繼續往汴河旁撤退。
“且慢!”明哲忽然叫住黑衣人。
黑衣人下意識警惕,“你又想算什麽花招?”
“你怕什麽?我等已放棄抵抗,我只是想問,既然我已放你離去,你總該放了韻兒吧!”
“你急什麽?看見河畔的那條船了麽?等我上了船,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裡,自然會放了她!但在此之前,還得辛苦南宮小姐跟我走一段路了!”
明哲本以為他已經夠無恥了,沒想到他還要更無恥。
“大哥,你能不能有點底線?我都已經放你走了,你還要挾持人家姑娘。我見過無恥的,沒見過你這麽無恥的!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明哲一忍再忍,若不是韻兒在他手中,明哲早就想衝上去,給他一頓揍,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明哲枉為劍主。
黑衣人囂張道:“人在我手中,你不爽我,又能怎樣?”黑衣人氣焰甚囂,一個不留神,手中的含光劍劃破了韻兒似雪的肌膚,鮮血從傷口裡往外滲,染紅了韻兒的衣領。
黑衣人當時就慌了,眼神茫然,不知所措。
明哲趁著這個空檔,把握時機,一個箭步踏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現到黑衣人身前,抬手擊飛黑衣人手中的含光劍,緊接著一掌擊退黑衣人。他的手貼住韻兒的細腰,將韻兒摟入懷中,向後撤了幾步,成功救出韻兒。
“明哲!”韻兒緊緊抱住明哲,不過她很快嗅到了一絲香氣,這香氣不是鳶兒身上的。
“再勒我就要被你勒死了!”明哲板著臉道。
韻兒推開明哲,冷哼一聲:“不懂風情!”
“隨你怎麽說!”明哲無所謂韻兒對他的看法。
他從衣角撕下一塊布,正要為韻兒包扎,卻被韻兒攔住,“你想幹嘛?”
“還能幹嘛?當然是為你包扎了,我的大小姐!”
韻兒一臉不屑道:“說的好聽,你先聞聞自己身上是什麽味,再說這句話吧!”
明哲不理解韻兒這話的意思,抬起胳膊,湊近聞了聞,“怎麽會有股蘭花味?不好!”明哲恍然大悟,怪不得韻兒會以這樣的眼光看自己,原來是自己身上的蘭花香氣使她誤會了!
“韻兒,你誤會了,其實……快閃開!”明哲話鋒突變,他拉住韻兒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後。
黑衣人手持含光劍,向明哲迎面襲來,他已經沒了籌碼,再也威脅不了明哲,只能殊死一搏,今日之局,不是明哲身死,便是他殞命。
明哲手無寸鐵,赤手空拳與他對戰。含光劍是無形之劍,明哲只能通過他揮劍的姿勢,判斷含光劍的位置,但這樣終究不是辦法,明哲很快就處於下風。
前刺,平掃,後掠,每一劍都對準要害,稍有偏差,明哲便該交代在這裡。
“這裡危險,躲到一邊去!”明哲這話是對韻兒說的,他現在要專心對付黑衣人,不可能分心照顧她,再說她好不容易脫險,明哲亦不能再讓她陷入敵手。
“我走了,你怎麽辦?你手無寸鐵,與他交戰,無疑吃虧。若你我二人合圍夾攻,必有可勝之機!”韻兒拔出純鈞劍,正要上前與他交手,卻被明哲攔住。
“你在這兒添什麽亂?他方才身負重傷,你都打不過,如今他得到喘息的機會,恢復了一點體力,再加上他殊死一戰,以命相拚,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快躲到一邊去!”
明哲正與韻兒說話,一個不留神,他一劍劃破了明哲的衣襟,鮮血滲出,形成一道血痕。
“走!”明哲奮力嘶吼。
韻兒狠下心,退到一旁。
沒了韻兒掣肘,明哲便可全力以赴,“你才是你真正的實力,對吧?”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狂笑道:“你也不錯啊!兩名九品高手與你交手,卻輸得一敗塗地,由此看來,你的實力也不簡單啊!”
“我震斷了你渾身的經脈,你居然還能運氣,這是我沒想到的。如今你殊死一搏,實力已然升至正九品,若我猜的不錯,這是燃命之技吧!”
“燃命之技又如何?曇花一現,刹那芳華!只要能打敗你,燃盡壽元又如何?”
“有骨氣!那就讓我看看,正九品的實力,究竟如何?”
明哲松開手, 大喊一聲:“劍來!”劍鞘劇烈顫抖,龍淵劍脫鞘而出,飛入他的手中。
兩人踏步而出,針鋒對麥芒,含光與龍淵碰撞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花。
一招、兩招、三招……百招,兩人都尚未分出勝負。
明哲在剛才一戰中,耗盡真氣,使出了震驚世人的一招——破曉。他見識過“破曉”的厲害,不斷進攻,不給明哲蓄力的機會。明哲只能與他乾耗下去,看誰先體力不支。
一百零一招、一百零二招……兩百招,兩人體力開始不支,出劍的速度明顯下降。
“不愧是正九品,果然不一般啊!爺不跟你耗下去了!玉雪!”
玉雪深知其意,丟出手中的湛盧劍,湛盧劍在空中轉了幾圈,不偏不倚落入明哲手中。
“韻兒,再借你一滴血!”
韻兒雖然不知道明哲要幹嘛,但瞧明哲的堅定眼神,似乎是要一劍定勝負。她用手指從脖子上傷口蘸了一滴血,輕輕一彈,那滴血徑直飛向明哲。
明哲用湛盧劍接住那滴血,再用龍淵劍在胸前的傷口上劃了一劍,如此一來,兩把劍上各附著他倆的血。
“明哲這是要鬧哪一出?”武烈在一旁觀戰,他也搞不懂明哲為何要這麽做。
明哲嘴角上揚,得意一笑,“如此,足矣!”
“哥哥原來要用這一招!”鳶兒笑道。
“你知道明哲這樣做的目的?”詩瑤詫異道。
和明哲一樣,鳶兒嘴角上揚,得意一笑,“當然了,這可是哥哥必勝絕學——並蒂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