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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臨州》第77章 漸行漸遠漸無書
  素絹藏舊跡,白綢掩梅芳。

  明日便是清寒的笄禮,是小清寒成為大姑娘的日子,娘親心裡很是欣喜,然而在這天夜裡卻發生了一件清寒此生都不會忘記的事!

  那一夜,火光衝天,濃濃黑煙席卷了整個村子,數以千計的兵馬從四面八方圍剿而來,將村子圍得水泄不通,馬蹄聲、喧嘩聲驚醒了沉睡中的村民,大夥還不明白發生什麽事了,便看見一眾兵馬在村中遊蕩,似乎是在尋找什麽,最終他們把目標鎖定在村子西北角的一戶人家,那裡住著的正是顧清寒和娘親。

  這群人正是來找她們的,娘親也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只是不敢相信,這一天居然會來得這麽早,還不待她們做好準備,這群人便把房子圍得死死的,絕無逃脫的可能!

  顧清寒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麽多陌生人,心裡的第一反應便是害怕,她躲在娘親身後,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她不明白為何這群人會找上門來,這些年來她和娘親生活在村子裡,離家最遠也只是到鎮上買菜。她們和村裡人的關系還不錯,沒有產生任何過節,村裡人知道娘倆的情況,不時還會送些食物過來,特別是冬天的時候,村長還送了兩件棉襖,鄰居也送了兩捆乾柴,以助娘倆度過這個寒冬。

  既然不是村裡人找她們的麻煩,那便是外面的人,可這些年來,她們一直生活在這裡,在外面也沒得罪什麽人,也沒與任何人有過矛盾。顧清寒想來想去,還是想不明白,為何這群人要找她們的麻煩,她們究竟做錯了什麽,得罪了什麽樣的人,才會有如此橫禍!

  娘親看見這麽多人,倒是很坦然。她轉過身將顧清寒抱進懷裡,輕輕拍清寒的後背,嘴上還不忘說些安慰的話。她能感覺到清寒內心的害怕和畏懼,也明白清寒心裡在想什麽。這件事本與清寒無關,她只是一個孩子,不該被卷進這件事中,奈何她的身世注定她有此一劫,若是能成功渡劫,那她前途無限,若是過不了這關,那她便會葬身於此,這是娘親差人為她算的一卦,也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娘親自從嫁給爹爹後,便很少用劍,但那天夜裡,娘親使出了她的佩劍——寒梅。她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是鬥不過這麽多人的,但為了自己的女兒,她必須殊死一搏!

  那一夜,我看見世上最強的劍客拔出了自己心愛的佩劍,卻也最後一次拔劍。娘親跟這群人廝殺,奈何雙方實力懸殊,敵多我寡,沒過幾個回合娘親便敗下陣來,但她沒有放棄,她還在負隅頑抗,她還在為了自己的女兒燃燒生命的最後一縷光芒。武器掉在地上,屍體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地面,廝殺聲回蕩在清寒的耳邊,她心裡很害怕,看見娘親與那麽多人廝殺,她很想從上去與娘親並肩作戰,但由於內心的膽怯,她始終沒有邁出這一步……

  娘親漸漸處於下風,鋒利的兵戈劃破她的衣裳,身上的血痕清晰可見,清寒再也抑製不住眼眶裡的淚水,她嘶吼著,卻無人在乎,她懇求那些人放過娘親,也無人在乎,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在娘親的身上劃過一刀又一刀,刺過一劍又一劍,即便傷成這個樣子,娘親也從未放下手中劍,她要為自己的女兒一戰!

  負隅頑抗,莫非蚍蜉撼樹,僅憑娘親一個人,不可能是這麽多人的對手。娘親使出最後一劍,擊退了一眾人馬,卻也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再也提不起劍,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她不甘心,努力支撐著這副破敗之軀,

想要站起來再與這群人殊死一戰,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終是沒能護送清寒離開這裡……清寒哪顧得上別的,兩步作一步,跑到娘親身邊,雙膝跪地,緊緊抱住娘親,撕心裂肺的吼聲在村莊徘徊,不難聽出她心裡的無助和怨恨。為何這麽多人要對她們下手?為何村裡人不肯出來幫她們?為何好人要受盡折磨而壞人卻背地裡看著好人慘死?  此刻,她終於明白了娘親的話。

  美,只不過是一瞬間的感覺,只有真實才是永恆的,而真實絕不會美!現實本就如此殘酷,只是她習慣了娘親懷抱裡的溫暖,習慣了山村裡的寧靜,而當現實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只能被迫接受現實,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慘死在眼前卻無動於衷,她恨這群人,也恨自己為何不敢邁出那一步!她屈服於內心的膽怯,到頭來什麽也做不了。

  都傷成這樣了,娘親還是拚了命擋在清寒身前,甚至不惜放下身份,向這群人低頭,“我可任由你們處置,但請放過我的女兒!她是無辜的,她不該被卷入這件事,我們的恩怨止於此,不要牽連下一代!”

  這群人可不是講理的人,他們都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雇主的命令是殺掉所有人,而不只限於她一個人,顧清寒他們自然也不會放過。眼看談判無果,她徹底絕望了,不是覺得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渺茫,而是她的女兒什麽也沒做,便要承受這無妄之禍,她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女兒。她抱著清寒,身上有無數道傷口,疼痛感不斷衝擊她的神經,但她還是擠出一抹微笑,指尖劃過清寒的發梢,為她整理儀容,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體面,而不是作為一隻待宰的羔羊,任由人屠戮。

  “清寒,娘親對不起你!若非是娘親的過錯,你也不會……”說至此處,她哽咽了,她不知如何跟清寒解釋,而今說的再多也沒有用了,不如帶著最後一點美好離去,而非將那些過往之事通通說一遍,迫使她承受她本不該承受的,“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清寒,娘的女兒,心裡不要帶著仇恨,不要怨恨任何人,有些事本就是注定的,或許我們命盡於此,多想一點美好的事,不要哭泣,你不是想見你爹嗎?娘這就帶你去見你爹……”她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動手之際,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為父,而身猶愛之,而況其卓乎!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而身猶死之,而況其真乎!”他背著手,慢慢先這邊走來。

  瞧他的衣著打扮,像是一位道士,不過缺少了道士應有那種風骨;說是一位江湖俠客,卻看不出他的功力有何等深厚,臉上也看不出有何等滄桑;說是一位儒生,倒有幾分貼合他的氣質,但他腰間的那支竹笛,實在與他這身打扮大相徑庭。

  “冤冤相報何時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他們聽不懂此人嘴裡在說什麽,勉強只能聽懂前一句話,但後半句他們完全弄不明白。當然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此人是從哪裡來的,面對他們這麽多人,居然不覺得害怕,實屬出乎意料!

  娘親睜開眼睛,看著走來的這位少年,沒有任何印象,她沒有見過這個人,但直覺告訴她,此人是來救她們的,不然此人也不會說出那種話,也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現身!

  少年走到娘親的身前,先是行了個禮,然後便轉身面對這群人。他眼裡不曾有過害怕,嘴裡還說著一些聽不懂的大道理:“殺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攖寧也者,攖而後成者也。諸位皆是武林中人,或受迫於人,或受雇於人,來此的目的不過是取此人性命,而今此人已甘願受伏,引頸受戮,但求諸位饒過其女兒一命,可見其愛女之心切,何況她不過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世事還未弄清,諸位真的忍心戕害無辜之人?前者之怨恨應由前者了結,為何要牽連無辜後者?”

  其中一人指著少年,便是一頓數落:“伶牙俐齒,巧舌如簧!休要在此搬弄是非!我等受雇於人,自當拿人錢財為人消災,何需你在此多言!你若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連你也一塊解決!”他晃了晃劍,趾高氣昂,囂張跋扈。

  “在下並非搬弄是非,亦非為其求情。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生死由命,若是命中注定,在下即便想阻攔,也攔不住天意。方才在下所言,並非為此人求情,只是希望諸位能放過這位無辜的小姑娘,上代人的恩怨是上代人的,不該牽連後輩。”

  少年說了一大堆,可這群人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們隻想趕緊解決這兩人,完成雇主安排的任務,“廢話少說!你若是想攔著,那就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啦!”他們不知道這位少年是從何處冒出來的,但他一直在這裡阻止他們行事讓他們覺得很煩躁,既然再三勸告他不聽,那他們只能采取一些極端手段。

  “非要到這一步嗎?”少年很不想動手,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動手。他拔出腰間的竹笛,在手裡打了個轉兒,握住竹笛的一端,指著這群人,“既是如此,那便戰吧!”

  少年兩腳並立,面向正南,身體正直,眼睛平視,虛翎頂頸,兩臂側垂,左手持笛,宛若持劍,劍尖向上,右手劍指,手心向內。看此架勢也是個練家子。

  這群人仗著人多,毫不猶豫便衝了上去,少年看見這麽多人襲來,一點都不慌張,反倒是嘴角微揚,似乎是在等這一刻的到來。

  他變換手勢,調整腳步,三環套月、蜻蜓點水、獨立反刺、燕子抄水、左右攔掃,人便解決了大半,後面攻上來的人看見前面的人都倒在地上,手中的武器開始拿不穩,心裡油然生出恐懼與害怕,“他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會如此厲害?”

  少年沒有說話,繼續揮舞手中的竹笛,風卷荷葉、獅子搖頭、野馬跳澗、海底撈月,又是一套連貫的招式,剩下的人也倒了六七成,只有幾個不敢上的人顫顫巍巍握著手裡的武器,此刻他們的腦海裡只有一句話:“我去他大爺的!這他媽到底是什麽人!”

  少年後坐接劍,跟步收勢,並步還原,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他把竹笛重新插回了腰間,面無表情地望著倒地的人,冷情道:“我本不想動手,可為何跟你們講道理,你們就是不聽呢?非要逼我動手你們才會明白什麽叫作恃強凌弱?仗著人多又如何?論實力,你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非要把事弄到這般地步,你們才會善罷甘休嗎?善妖善老,善始善終,人猶效之,而況萬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

  “少俠說的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無意得罪少俠,還請少俠饒命!”先前還趾高氣揚的這群人,如今變得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喘,他們生怕得罪此人,他們的小命便不保了!

  少年沒有搭理他們,而是轉身看向顧清寒的娘親,他上下打量,歎息道:“負傷數十處,筋脈已斷,回天乏術!很抱歉,在下無能為力!”她傷的很重,若非是為了自己的女兒,恐怕她早就倒在血泊之中,哪會靠著這一口氣,一直撐到現在!

  “少俠不必內疚,這本就是命中注定,我已料到我命絕於此。多謝少俠出手相救,我母女二人在此謝過!”她拉著顧清寒,正想向少年叩拜行禮,卻被少年出手攔住,“且慢!行俠仗義本就是在下分內之事,二位不必如此!我雖攔住了他們,但這只是權宜之計,村莊外圍已被大隊人馬包圍,我只能攔住這些人一時,若外邊的人察覺到情況不對勁,很可能衝殺進來,到那時在下真的束手無策!”

  對付這些人,他還是有些把握的,但村莊外圍有大隊人馬,他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是那麽多人的對手,人家僅需以車輪戰,便可將他活活耗死,到那時一切都晚了!

  她自然聽得出少年此話的意思,目光回到清寒身上,她擠出一抹陽光般的微笑,用滿是鮮血的雙手輕撫清寒的臉頰,帶有歉意地說:“清寒,娘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明日便是你的笄禮,娘卻等不到黎明的來臨,不能親手為你束發,不能親眼看見你成為……咳咳咳,”她的傷越來越嚴重,連說句話都挺費力的,“這些年來娘一直陪在你身邊,看著你一點一點長大,娘甚是欣慰!你是娘唯一的女兒,是我的驕傲,我和你爹都沒看錯你,將來的你一定會大有作為!”她把佩劍遞給了清寒,“這是娘的佩劍,陪在娘身邊也有幾十年了,當初娘不服家裡人的管束,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走的時候就帶了些銀兩還有這把劍。這把劍陪著娘經歷了數十載的風風雨雨,而今日娘便把這把劍傳給你,望你善用此劍,不要辜負娘親對你的期望。切記這把劍關系到你的身世,無論如何也不能弄丟,走到哪裡你都要將此劍帶在身邊,劍在人在,劍破人亡!”她的語氣很強硬,而且反覆強調,看來這把劍背後藏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清寒不要娘親的佩劍,清寒只要娘親!”顧清寒緊緊抱住娘親,淚水充斥著眼眶,縱使眼睛哭紅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清寒,娘的女兒,聽話!”娘親抹去她眼角的淚珠,“過去之事,終已注定,何必悔恨,何必流淚,淚水改變不了過去,它只會模糊你的視線,只會喚起你心中的悲傷。不必懷恨,不必報仇,怒火只會焚盡你的理智,只會燃盡你的悲憫,唯有天山上的飛雪,冰川上的寒風,方可愈合心中之痛,掩蓋業火之傷。金枝玉葉如何,仙姿綽約如何,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人有千副面孔,唯有一副才是最真實的自己。埋沒過去,隱藏身世,不過是內心的膽怯,你不該是那樣的人,你是孤鴻,踏雪而來的孤鴻,既然敢置身於冰天雪地、處寒風凜冽之中,何不敢直面慘淡的人生,直面淋漓的鮮血?業火燃不盡飛雪,痛苦藏不住冰霜!你還是你,塵世的渾濁遮不住你的玲瓏心。”

  “清寒不哭,清寒不會讓娘親失望的!清寒只求娘親不要離開清寒,清寒舍不得您!”清寒強忍著淚水,緊緊抱住娘親。

  她摸了摸清寒的頭,安慰道:“娘也不想離開清寒,只是命由天定,有些事已經注定,娘只能陪清寒走到這裡,以後的路還需清寒獨自面對!”而今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清寒的安危,她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少年,“少俠,不知可否求你一件事?替我照清寒。她還小,許多人情世故還未經歷,不懂得世間的險惡也不知人心難測,還請你在以後的日子裡多多照顧她,若她遇到危險的時候,還請你伸出援手!妾身無以為報,只能在此先行謝過少俠!”她雖不認識這位少年,但她相信少年的為人,唯有把清寒交到他的手中,她才能放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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