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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臨州》第76章 觸目淒涼多少悶
  聽見明哲說出她的名字,她並不覺得驚訝,反倒是會心一笑,似乎她早就料到明哲已經識破她的身份,早上的偶遇,不過是逢場作戲罷。她緩緩移動腳步,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刺骨的寒意。明哲內功深厚,但還是受到了寒氣的影響,足以見得顧清寒功力之匪淺。

  她身上的那把佩劍名曰寒梅,是其娘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劍身銀白,劍鋒銳利,劍格精細,劍柄輕巧,乃寒鐵所成,不時透露出一股寒意,這也是此劍的特別之處。寒梅遇雪而發,不懼寒冬,不畏朔風,有傲雪欺霜之志,有冰肌玉骨之說。

  一日,大雪紛飛,顧清寒於庭練劍,忽見角落一樹梅花徐徐綻放,豔麗的花朵為銀裝素裹的大地增添了一分血紅。顧清寒收起了長劍,朝著那樹梅花走去。在她的印象裡,百草枯萎,掩埋於地下;萬物避寒,屈身於妍暖。唯有寒梅願在朔風凜冽中綻放,凌霜傲雪,無畏嚴寒。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選自北宋詩人林逋之作《山園小梅·其一》)

  首聯先寫梅花的品質不同於凡花;頷聯從姿態和香氣上完美地表現出梅花的淡雅和嫻靜;頸聯從霜禽、粉蝶對梅花的態度,側面烘托梅花的美。尾聯卒章顯志,升華主題,幸喜還有低吟詩句那樣的清雅,而無需酒宴歌舞那樣的豪華。

  頷聯是世人最為稱道的,它為人們送上了一幅幽美的山園小梅圖。這一聯簡直是把梅花的氣質風姿寫盡絕了,神清骨秀,高潔端莊,幽獨超逸。上句輕筆勾勒出梅之骨,下句濃墨描摹出梅韻。“疏影”“暗香”二詞用得極好,既寫出了梅花不同於牡丹、芍藥的獨特,又寫出了梅花異於桃李濃鬱的獨有芬芳。真實地表現了詩人在朦朧月色下對梅花清幽香氣的感受,更何況是在黃昏月色下的清澈水邊漫步,靜謐的意境,疏淡的梅影,縷縷的清香,使之陶醉。

  “橫斜”傳其嫵媚,迎風而歌;“浮動”言其身姿,飄然而逝,頗有仙風道骨;“清淺”顯水之澄澈,靈動溫潤;“暗香”寫其無形而香,隨風而至;“黃昏”取其美妙背景,從時間上把人們帶到一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動人時刻,從空間上把人們引進一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迷人意境。堪稱是傳世絕句,使梅花形神活現!

  傳聞,從前有一位名叫梅兒的小姑娘,幼時失怙,從小便與娘親相依為命。寒冬既至,她的娘親患上了一種不知名的怪病,很多大夫看過後都束手無策。梅兒衣不解帶地照顧娘親,晚上梅兒勞累過度,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在夢裡她見到了一位老爺爺,和藹地對她說:“你娘親陽壽將盡,但上天感動於你的孝心,決定給你一個機會,只要能找到山中盛開的花朵,摘下來熬成湯藥,便可救治你娘親的病!”梅兒正想感激這位老爺爺,忽然間老爺爺消失不見,她也醒了過來。

  鄰居聽說了夢裡的故事,都說梅兒是思慮過度,可梅兒堅信一切都是真的!她請鄰居代為照顧娘親,堅定地走出了家門。白雪皚皚,朔風凜冽,山上的一切生命跡象都消失了,除了漫天白色,看不到任何顏色,更不必說盛開的花朵!梅兒不肯放棄,她一定要治好娘親,帶著這份信念,梅兒在齊腰深的大雪裡尋找著,

寒風如刀似的割著她的臉,枯萎的樹枝劃破了她的手,鮮血落在雪裡,染紅了她走過的路……梅兒又冷又餓,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雪地裡。  不知過去多久,梅兒突然醒了,暖和的陽光照耀著,眼前一片火紅,那些沾染在枯枝上血跡,化作了一種決然怒放的花朵。梅兒非常高興,她摘下這些花朵,熬成湯藥喂給娘親喝,娘親的病在梅兒的悉心照料下痊愈了,但梅兒卻就此累倒,再也醒不過來……人們感動於梅兒的拳拳孝心,為了紀念她,便將這種花取名為梅花。

  顧清寒聽過這個故事,感同身受。她的父親遭人暗算,舉族夷滅,不得已和娘親流亡在外,為了隱藏身世,她只能跟娘親姓,從此改名為顧清寒,至於她的具體身世如何,除了她的娘親和師父,無人知曉。秣房對她的記載也很少,明哲知曉她的身世也並非是從秣房得來的,而是源於一個人,一個她尊敬的人。

  顧清寒一襲白衣勝雪,瓊鼻杏眼,兩隻水靈的眼睛一張一闔,笑靨如花,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修長的頸項上,掛著一條項鏈,衣裙上花紋交錯,編織成一幅圖畫。她望著明哲,臉上的笑容耐人尋味。誰能想到堂堂天師門二弟子,居然是聽雨閣閣主?

  她走到明哲跟前,帶著笑容,“不知我應如何稱呼閣下?是叫你陸掌事好呢,還是叫你陸師兄?”顧清寒自然知曉明哲的身份,不管是他在秣房的身份,還是他身為道宗弟子的身份,顧清寒了如指掌。

  明哲臉上也帶著詭異的笑容,“顧閣主說笑啦!在下可不敢冒充閣主的師兄,在下姓陸名淵字明哲,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凌雲。我只是秣房一位微不足道的仆役,可不敢高攀掌事之位,還請顧閣主莫要折煞在下了,在下真的擔當不起!”

  明哲看似謙虛,實則不過是演戲罷了,顧清寒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不過明哲既然要玩,那她便陪明哲好好玩一下。

  “師兄,你說什麽胡話呢?你若不是清寒的師兄,試問世間還有誰能做清寒的師兄?”

  “清寒姑娘,咱們話可得說明白!你師兄乃是天師門大弟子柳庭風,受萬人敬仰,可不是我這種無名小卒,只能躲在角落,看著人家在萬人面前大放光輝,風光無限!”明哲自嘲道。

  顧清寒才不相信明哲的這些鬼話,“清寒說過,你是我唯一的師兄,世間所有人都比不上你分毫!柳庭風如何?他不過是仗著天師門大弟子的身份招搖過市罷,怎能與你相提並論?以你的實力,隨便一招便可打得他滿地找牙,你何必在師妹面前謙虛呢?”

  “清寒姑娘,莫要誤會!陸某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絕無半句假話,陸某雖是無名小卒,不足掛齒,但陸某的為人你大可放心,我若所言有半句假話,那便讓我……”明哲突然卡在這裡,說不下去,顧清寒則是抓住機會,諷刺明哲,“怎麽不接著說了?莫不是還沒想好怎麽說下去吧?師兄,你不是信誓旦旦所言絕無半句假話,莫非是你心裡有鬼,不敢說下去?師兄,所謂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若不說這些假話,咱們也不用在此多費口舌,你說是吧?”

  “清寒,你的口舌是越來越伶俐了,師兄自愧不如啊!”明哲慚愧道。

  顧清寒可沒打算就這麽輕易放過明哲,誰叫明哲一開始調戲她呢?如今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明哲還有什麽話說!

  “清寒不敢當!師兄的口舌也很伶俐,一會兒喚我為清寒師妹,一會兒喚我為顧閣主,一會兒喚我為清寒姑娘,而今直接喚我的名字,不知在師兄心裡清寒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她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你覺得是什麽樣的人,那便是什麽樣的人吧!反正我也說不過你,爭論這些也沒什麽意義,咱們不如聊點正事,你看如何?”幾年不見,這丫頭的口齒是越來越伶俐,明哲險些招架不住。

  “清寒正有此意!”清寒也不是故意為難明哲,誰叫他先前調戲清寒,清寒這麽做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要怪也只能怪明哲自作自受。

  “說正事前,我有一個困惑,煩請清寒師妹為我解答一二!”

  “哦,是嗎?”清寒先是一驚,後而平複,“師兄是想問,清寒為何知曉你的身份,為何大擺宴席邀請師兄前來一敘?”

  “凡事逃不過你的眼睛,卿所言正是吾之惑矣!”

  “其實很簡單,清寒既然稱呼你為師兄,那自然是師父他老人告訴清寒的,此次邀請師兄前來一敘,也只是想把酒憶舊事,暢談兩清說,正所謂‘故人相逢兩行淚,莫問他鄉是知音’,我與師兄分別數年,今日一見,不禁回想起往昔之事,甚是傷懷,故而擺此宴席,著此盛裝,恭候師兄蒞臨,此乃清寒思念師兄所致,若師兄有何怪罪之處,清寒願以一己之力承擔,不論師兄如何怪罪,清寒心甘情願受著,絕不敢忤逆師兄!”

  顧清寒能言善辯,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明哲在她面前,根本不佔優勢。明明是以葉夢然為要挾,逼迫明哲赴宴,而今被她這麽一說,反倒是故人相逢,感懷至深。明哲就納悶了,他與顧清寒今日相逢,邂逅時他還刻意隱藏了身份,這麽多年未曾見面,何況那時顧清寒還小,對他的印象不可能這麽深,見到他不可能當面認出來,為何顧清寒還能記得當年之事?莫非真是道宗告訴她的?明哲覺得不可能,道宗不可能是出爾反爾的人,為他人保密必然說到做到,言而有信。那她是從何知道這些的?難不成是通過聽雨閣打探得來的?聽雨閣的手再長,也不敢伸得這麽深,他們頂多能打聽到明哲與秣房的關系,或是明哲在秣房中的職務,其余事已被秣房處理掉,包括以前的身世,都被秣房銷毀得一乾二淨,任憑聽雨閣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從灰燼中還原舊事,除非……明哲似乎明白了什麽。

  “客氣話咱也不多說,我就問你一句,秣房之內是不是有你的人?”

  明哲的身份在秣房內部是絕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是秣房內有奸細,不然明哲的身份不可能泄露。聽雨閣別的本事沒有,但刺探軍情、收集情報、安插細作、潛入暗殺,這些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不然他們拿什麽跟秣房抗衡、跟朝廷抗衡?明哲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這種無論多麽不可信,它都是真相!

  “你既然都猜到了,還有什麽需要我解釋的嗎?”明哲把話都說破了,清寒也不瞞著了,反正遲早有一天他都會知道,早一點也無大礙。

  “此人是誰?”明哲倒也乾脆,一開口便知是狠人。

  “我為何要告訴你?你都不願跟我說實話,我憑什麽對你坦然以待?師兄,凡事都需將心比心,你若願跟我說實話,那我自然坦誠相待,但你總是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心思完全不放在正事上,這讓師妹很難為情啊,你說是吧,凌雲師兄?”

  “你到底想說什麽,大可直言,若是能說,我肯定說,但也請你適可而止!”顧清寒還什麽都沒問,明哲就已經把態度擺在這裡了。

  “清寒也不想為難師兄,只要師兄如實奉告,清寒自會將此人身份告知師兄!”顧清寒的笑容看上去很詭異,意味深長,誰不知道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但明哲似乎嗅到了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還是那兩個問題,你從何處知曉我的身世?道宗如今身處何方?”

  明哲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你既然都叫我師兄了,那你覺得誰會將你的身世告知與我?我猜測這天下知道你身世的人,除了我,應該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你最親近的人,一個是你最敬重的人,在你生命中他們都是最為重要的人,只因在你身處險境的時候,他們未曾拋下你,將你撫養長大,傳授你功法秘籍,方才造就了如今的你,我說的不錯吧?”

  “你說的一字不差,他們都是我最為重要之人,如果沒有他們,也就不會有如今的我。只可惜我娘走得太早,我師父也離我遠去,隻留下我一個人,守著這倥傯的世間,守著這人間的煙火……”想到這兩個人,顧清寒的聲音漸漸沙啞,變得哽咽。娘親陪她走過了流亡的日子,師父陪她走過了無望的日子,若非有這兩個人陪在身邊,她恐怕早就死在數年前的大雪中,哪會有如今的顧清寒?

  冰雪那惆悵,寒風刺骨傷。

  那年的冬天來得稍晚一些,臨近小雪,院裡卻無半點雪的蹤跡。寒風呼嘯,搖曳籬牆旁的枯枝,吱吱作響;屋頂的煙囪裡飄出縷縷白煙,隨風而逝,飄向遠方;軒窗旁,小清寒端坐著,手裡還拿著一冊書卷,上面記載著一種功法——寒冰訣。這是她自幼修習的功法,然而剛開始的時候,她並不明白娘親為何非要她修習寒冰訣,她也曾問過娘親這個問題。

  娘親抱住小清寒,將她擁入懷中,下顎輕輕靠在她的額頭上,臉上帶著一抹和藹的微笑,宛若冬日裡的陽光,明亮而溫暖。娘親緩緩開口,用最溫柔的語氣,輕聲細語道:“清寒,娘的女兒,娘也不想這麽做,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你越是不想做,現實越是逼著你去做,即便你有多麽不情願,也難阻擋現實的推波助瀾。你要記住世上有兩種人,強者和弱者,強者之所以為強者,是因為弱者甘願為弱者,兩者逐漸拉開差距,也就有了所謂的強弱之分。事實上,人之初生,本無強弱,當你經歷七重孤獨,才能成為真正的強者,我們的世界也由此而生!”

  小清寒並未聽懂娘親的話,也不知道何為強者,何為弱者,但她相信娘親,與她而言,娘親便是她的全部,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娘親給的,娘親叫她做什麽,她便做什麽,不會拒絕,更不會懈怠。她按照書中記載,修煉寒冰訣,遇到瓶頸,娘親總會悉心教導她,陪著她克服一重重難關,從寒冰訣到凝冰決再到冰魄決,小清寒沒日沒夜地練習,隻想有一天成為娘親口中所謂的強者。日子一天天過去, 小清寒也漸漸長大,在她及笄前的一天夜裡,娘親坐在院裡的石階上,抬頭望著滿天星空。清寒陪坐在娘親身邊,斜頭靠著娘親的肩膀,就像一只聽話的小貓。

  仙姿幾昳麗,風流何倜儻。

  娘親偏過頭,纖纖玉指劃過清寒的發梢,將她鬢角的一縷青絲撩到耳後。看著清寒的容顏,她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那時的她也如清寒這般年少無知,總以為世界很大,想出去走走,哪曾想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去……她不想清寒走自己的老路,卻也不想把清寒一直捆在自己身邊,林中的鳥兒終有長大的一天,它們終會離開那片樹林,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一方天地,這是屬於它們的自由。

  “清寒,你覺得這片星空如何?”娘親溫柔地說。

  “美,很美,非常美!就跟娘親一樣美!”清寒的小嘴還是那麽甜。

  “美,只不過是一瞬間的感覺,只有真實才是永恆的,而真實絕不會美!清寒,你要記住愛能創造一切,也能消滅一切。當你用愛保護羊群不受狼的傷害,那麽對狼來說,這種愛無異於消滅,因為它們會因此而活活餓死。這個世界本就如此,不是狼死就是羊死,不是強大的狼被餓死,就是弱小的羊被咬死。或許這世界太過殘酷,卻也因此而美麗!”

  娘親的話還是那麽高深莫測,清寒也是半懂不懂的,不能完全理解娘親是何用意,本以為時間還很長久,她可以慢慢弄懂娘親的這些話,然而時間是公平的,它給每個人的機會是相同的,當她還在蒙昧之際,危險已悄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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