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昨夜。
“陳律師,真的是你死了嗎?”
二樓房間內,秦滿江看著已經面部全非的屍體,低聲問道。
他的視線飛快掃了一眼腳下的霧氣。
這些霧正在消散。
為什麽出了人命的房間內會出現霧,它是厲鬼的化身嗎?
還是……別的什麽?
指尖下意識地敲打著床沿,眼看著霧氣盡數消散,這時,秦滿江站起身剛要離開,卻聽身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沒死。”
秦滿江轉過頭,身材高大的醫生嚴瀟正靠在門口。
“你好像對我還在這裡並不感到意外?”嚴瀟看到了秦滿江平靜的神情,有些好奇地問。
“我很意外,”秦滿江承認道,“只是我的表情做不出來。”
這見了鬼的說法讓嚴瀟以為秦滿江是在敷衍他,便也不再多問。
其實秦滿江說的是實話。
從鍾雪燃那裡知道了醫生腦袋有些問題的消息後,秦滿江在剛才那種狀況發生時,也以為醫生發瘋了,沒想到嚴瀟剛才的一切行為都是表演成分居多。
“你怎麽知道她還沒死?”秦滿江問道。
醫生的神情比較平靜,只是看著那具屍體:“她畫蛇添足了。”
“我的手術刀,除了對活人使用外,也可以對死亡不久的人使用,不過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
嚴瀟走向窗邊,仔細地看向窗戶玻璃以及四周:“陳瑜就是其中之一,我和她曾經一起行動過。”
“看這具屍體。”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殘屍,“面部和腹部被啃食,但心臟部位是我用手術刀劃開的,她擔心留下一具帶有心臟的屍體會暴露死者不是她的秘密,乾脆準備了一具沒有心臟的屍體。”
“好蠢。”秦滿江也忍不住說道。
嚴瀟點點頭,他看著秦滿江:“你的想法呢?”
秦滿江沉思片刻,說:“我有一個猜測,但目前沒有找到任何證據支持。”
“哦?”嚴瀟認真地看著他,“我也有個猜測。”
“夢?”
“夢。”
兩人一前一後,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鍾雪燃讓我可以找你商量,說你完全不像一個新玩家,”嚴瀟站在秦滿江旁邊,“她說得對。”
秦滿江也有些意外,他本來以為這種離譜的猜測只有自己能想得出來。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嚴瀟沒有回答,而是忽然問道:“你還記得鎮上街道的地面是什麽顏色嗎?”
秦滿江的記憶力相當出色,這也是身體算不上標準成年男性的極少數特點之一了。
可這次他無論怎麽想,竟然都想不起來街道的顏色。
“夢的特點之一,我們無法記住夢的細節,甚至是夢本身。”嚴瀟說道。
“我有認路的習慣,尤其是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嚴瀟走向窗邊,看著外面的夜色,“我和你一起上島,我一路都在記憶那條進入小鎮的路,即便有霧氣,我也應該記得大致的樣子,可我沒記住。”
“然後,就是雞湯了。”嚴瀟說道。
秦滿江也點點頭:“不正常,沒邏輯的行為和認知,在夢中是正常和無法被察覺到的,但在我們這些外來者看來很奇怪。”
“嗯,光是這兩點,在怪談遊戲中已經足夠引起懷疑了。”
嚴瀟說道,“所以,陳瑜為什麽要假死脫身?她通過鏡子看見了什麽?”
秦滿江也緩步走到他身邊,
看著窗外:“先把一切,建立在這是一場夢的認知上,再來思考吧。” 嚴瀟點了點頭:“有道理。”
“如果這的確是一場夢,陳瑜為什麽要這麽做?”嚴瀟低聲說道。
對,最關鍵的問題,在於陳瑜如果沒死,那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如果想從中作梗,暗害大家,完全可以隱忍不發,到關鍵時機在突然發難,效果遠比假死脫身來得強。
這實在說不通。
除非……她有什麽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在一些推理犯罪小說裡,連環殺人案的凶手通常有一個手法,把自己也偽裝成其中的一個受害者,從而脫離大家的視野與懷疑,更好的進行犯罪。”秦滿江看著黑夜,突然說道。
嚴瀟被他說得心中一動。
沒等他仔細思考,就聽秦滿江繼續問道:“我想知道……做夢是什麽感覺?”
“嗯?”嚴瀟沒反應過來他忽然問出這個問題的原因。
但出於剛才秦滿江的冷靜和敏銳,他還是回答道:“夢的情緒很強,通常是焦慮,恐懼,驚訝。夢裡沒有邏輯,沒有秩序。做夢者在做夢期間察覺不到夢裡的反常事物,夢會把一切合理化。夢很模糊,只能記得大概,記不清細節……”
“等等,”秦滿江打斷了嚴瀟的話,他側過頭,盯著嚴瀟漆黑的眼睛,“你夢到過自己嗎?”
他的問題讓嚴瀟腦中靈光一閃!
“你說得對……夢裡,做夢者永遠看不見自己的臉。”
嚴瀟和秦滿江同時轉過身,看向床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如果這是鬼的一場夢,那在這場夢裡,鬼本身是沒有實體的,因為它無法夢到自己。
它的視角,只能選擇夢中出現的某一個人身上。
“她被鬼選擇,成了鬼的眼睛,在夢裡觀察我們,她的生路和我們不一樣。”嚴瀟說道。
他忽然想到了死在這個怪談裡的前任首席,那位……會不會也是被鬼選中了?
“可她為什麽要死?”秦滿江雖然在問,但語氣中並沒有疑惑。
嚴瀟和他對視一眼,明白了他的想法。
如果鬼沒有實體,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辦法。
可是……現在知道鬼的視角在陳瑜身上, 陳瑜相當於鬼在夢裡的替身。
可陳瑜還是選擇了假死脫身,沒有因為自己被鬼選中就和他們待在一起暗地裡使壞。
從結果倒推原因,只有那麽一個理由——
陳瑜,或者厲鬼,都覺得待在玩家身邊的風險更大。
所以……反製那隻鬼的方法,就在陳瑜身上。
“我們需要一個方法,把她引出來。”秦滿江說道。
嚴瀟沉思片刻,想到剛才的情景後,說:“霧。”
秦滿江點點頭,目前雖然不知道那些霧是什麽,但它能出現在房間裡,就說明它和厲鬼,或者說和陳瑜的乾系不淺。
也許,在大霧裡能讓陳瑜更有安全感。
“明天我會獨自進霧裡。”秦滿江說道。
嚴瀟看著他:“我會跟著你,但不能太近。”
“嗯。”秦滿江不覺得這點風險算什麽,畢竟這可是怪談世界。
“你把這根指頭拿上。”嚴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血淋淋的指頭。
“禮物的話,算了。”秦滿江飛速拒絕。
“這是標記。”嚴瀟看著他。
“啊?”
“用這把刀割下來的東西,我能感應到具體位置。”嚴瀟解釋了一下,“如果霧氣太濃,只能用它來確定你的位置。”
“……”
秦滿江的手伸了又縮,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把手指頭揣進了兜裡。
“謝謝。”
“不客氣。”
“我能問一下……你的腦袋真有問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