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用過夕食,兄妹兩好容易才勸說好沈嫻。一家三口特地穿上最好的衣衫,賈瓊甚至穿上了一套賈珠所贈的錦衣玉服。
緩步走出巷口,來到寧榮街,由西向東前往鬧市區的元宵燈會。
華燈初上,沿街而望,各類攤位商家數不勝數,一眼望不到頭。
叫賣聲,吆喝聲,遊玩人們的竊竊私語,交雜在一起,盛世一片。
“哥哥,你快看,這個紅繩真漂亮。這根彩帶也好好看。”
說著眼神中露出了羨慕渴望之色,隨即又跑向別處。
賈瓊看了一眼跑向別處的四姐兒,隨即又與賣繩的婦人,談了會價格,便拿了幾根紅繩,幾根彩帶。
落在沈嫻眼裡,幾次張口欲說,最後歎了口氣,經過賈瓊,向著四姐兒走去。
“哥哥,你快看,這個竹編編的可真好,比棋盤胡同的胡老頭編的還好看。”
賈瓊看了一眼,坐在後面的胡老頭一臉尷尬,兩人對視一眼,只能相對苦笑。
賈瑤一路小跑,看著這個墜兒,那個紅絲繩,這個彩帶,那個精致的竹編,興奮的像只花蝴蝶,一會兒飛到這,一會兒飛到那。
唬的沈嫻連忙急行幾步,緊緊的攙著四姐兒,賈瓊則在一旁陪著兩人說些話。
又向前行半裡路,幾名少女從三人身旁經過,內穿夾襖,外罩披風,腰掛香囊,手執紈扇,一頭秀發被披風遮蓋。
隨即一陣香風撲鼻,四姐兒紅潤的小臉攢著一股勁,用力的抽了抽瓊鼻,良久才說道:
“哥哥,哥哥。剛剛幾位姐姐路過,空氣都好香啊。”
少女們正在前方的攤位看著些玉珠串子,聞言不由偏頭看來,見一婦人帶著一男孩一女孩。俱長相俊美,不由嫣然一笑。
“讓讓,讓讓,借過,借過。”
沈嫻連忙拉起賈瓊的胳膊,又攥緊四姐兒的小手,向旁邊讓了讓。
賈瓊回眸而望,只見一匹潔白如雪的駿馬,身無雜色,拉著一輛雕滿花紋的馬車從身旁經過。
隔著馬車微微打開的窗簾,內裡好似有一二少女在隔窗而望。
“嘭嘭嘭,嘭嘭嘭。”
只見前方一陣耀眼的光彩,隨著聲響,迅疾的飛上天空。
“啪啪啪,啪啪啪。”
又隨著幾聲音響,又見天空落下了五彩斑斕的煙火。
赤橙黃綠青藍紫,天官賜福金銀雨。
隨著煙火的綻放,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靜靜的抬頭看著空中的九彩之色。
唯有剛剛的白馬,被驚的向前衝了幾步,然後在駕車人嫻熟的技術下,又漸漸安靜了下來。
只是有幾人被受驚的馬兒,唬的向一旁避讓,難免有些磕磕碰碰。
“哥哥,今日這邊好美啊。四姐兒真是太開心了。”
四姐兒一手拽著沈嫻的手,一手又拽著賈瓊的手,一蹦一跳的向前走著。
飛上天空的煙火,忽明忽暗,最終消失不見,緊跟著又是一團煙火在更高的空中綻開。一團接一團,仿佛無窮盡。
這煙火如東風吹散千樹繁花一樣,又吹得煙火紛紛,亂落如雨。
豪華的馬車滿路芳香。
悠揚的鳳簫聲四處回蕩,玉壺般的明月漸漸西斜,一夜魚龍燈飛舞,笑語喧嘩。
美人頭上都戴著亮麗的飾物,笑語盈盈地隨人群走過,身上香氣飄灑。
滿城的燈火將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晝般,城市中萬家燈火,花燈點綴,
花香彌漫,寶馬雕車中的富貴佳人。 普通人家的男男女女,攜老扶幼,緩緩步行其中,走馬觀花,看舞龍舞獅,聽奏樂評書,各種才藝表演讓人應接不暇。
又有那風流才子猜燈謎,隻為博得佳人一笑,更有那達官貴胄換上便服,與民同樂,儼然就是一座不夜城。
隨著煙火的明暗起落,賈瓊雖然前世看過更好看的煙火,此刻仍然不自覺的向天上看去。
“哥哥,哥哥,你快看,前面的那個姐姐可真美啊,四姐兒都沒見過如此美的姐姐呢。”
賈瑤一邊對賈瓊說著,一邊搖著賈瓊的手臂。
笑彎的眉毛,勾起的嘴角,滿臉的紅暈,頭上扎著賈瓊剛買的紅繩。
無不顯示著賈瑤現在極度興奮,興奮中又帶著些羨慕,甚至有些這個歲數少有的嫉妒。
賈瓊聞言,不由向四姐兒說的方向看去,只見十多步之外,秦業正帶著三女一子,也在燈會中閑逛。
秦業一如白天時的衣著,而秦鍾則換了一副衣著,粉雕玉琢,仿若女孩,手中拿著一串冰糖葫蘆,開心的吃著。
一女子行於秦鍾裡側,與秦業兩人並行,將秦鍾護於中間。
另兩女子一左一右落後前方女子兩步。
兩女子穿的素裝淡雅,服飾偏向丫鬟,賈瓊未作多余思考,就明白那兩女子應該就是寶珠與瑞珠。
而前方女子應就是秦可卿了,幾人從裡側巷子中出來方未多久。
幾人時而抬頭望月,時而細看煙火,時而圍繞小攤。
又見秦可卿手執絲帕半蹲,在秦鍾面上輕輕擦了擦,拭去其面上的糖漿,緩緩起得身來。
十一二歲的人兒,竟出落的如二八年華一般。
賈瓊仔細看去,只見秦可卿上身穿淡青夾襖,外罩素月華裙,畫裙淡淺,裙幅十幅,腰間的褶襇細密,每褶皆是素色,輕描淡繪,上有雲紋,色極淡雅,風動如月華。
腰系一根銀白絲帶,腰肢更顯纖細。
頭上綰了個隨雲髻,綰起的頭髮中插著根綠玉蝴蝶釵,雲鬢精致,腰肢上掛了個繡白鶴展翅的香袋,別著一根墨綠色的翠竹蕭,腳上穿的是繡玉蘭花攢珠底靴。
裙拖六幅湘江水,鬢聳巫山一段雲。
遠遠觀之,見其伸出纖纖玉手,將額前的的秀發別於耳後,望向而來。
恰在這時,一束煙火綻開,刹那芳華,與這白衣素人形成了一副美妙絕倫的畫像,攤位上的燈籠映的她面頰暈紅。
又見其向前行進一步,仿若從畫中走出的神女仙子一般。
增之一分則太肥、減之一分則太瘦。施之粉則太白、施之朱則太赤。
幾人又向前行進幾步,卻見秦業正好也順著秦可卿的目光望了過來,向著賈瓊笑說道:“賢侄,你果然來了。”
賈瓊看了一眼母親,幾人遂走至近前,拱手行禮道:
“秦伯安好,伯父白日既提點過小侄,小侄定當來這元宵燈會一行。秦伯,此乃家慈,這乃舍妹。”
遂又回頭看向沈嫻與賈瑤,向著秦業等人介紹道:
“母親,這是秦伯,是賈政族伯的同僚,今日偶然相識。”
介紹完兩人之後,複又看向秦業。
秦業將攙著的秦鍾,交給寶珠瑞珠兩人。見賈瓊介紹完,微笑施禮。
又見賈瓊望來,遂看了看秦可卿與秦鍾,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心中有一種不明所以的感覺,略作驅趕,遂指著秦鍾與秦可卿說道:
“此乃我之子秦鍾,你是認識的。此我之長女,與你大上幾歲,按歲數算來可作你姐姐。”
又轉身對著秦可卿說道:“這瓊小子,是為父同僚家的子侄,姓賈名瓊,幾首詩賦算是名滿神京。
賈瓊遂向著秦可卿拱手行禮道:“秦家姐姐好。”
秦可卿初見賈瓊與其父打招呼時,還覺得有些奇怪。
為何她不知家中有此親戚,見此少年介紹,方知是父親同僚家的子侄。
但又覺得父親那句‘你果然來了’有些奇怪,起初聽瓊小子,還以為是窮小子,又奇怪窮小子怎麽穿著錦衣玉服。再後來方知自己聽錯了。
觀之容貌俊美,面龐柔和卻一臉正氣,身軀消瘦卻又顯挺拔,錦衣玉服,若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年齡仿若十二三歲之少年,不想卻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
只是父親這說話方式好生奇怪,仿佛是將自己介紹給此少年一般,面頰不由生出紅暈。
又見這賈家名瓊的弟弟與自己見禮,看了一眼賈瓊,又看向立於一旁,正溫柔的看著自己的沈嫻。
遂先與沈嫻福了一禮,說道:“伯母安好。”
沈嫻見其與自己行禮,遂誇讚道:“好俊的姑娘,日後哪家娶到都是這家的福氣。”
秦可卿聞言兩鬢微紅,見這第一次見面的伯母誇讚自己,羞赧的笑了笑,也不好多言什麽。
又見賈瓊侍立一旁,忙又向賈瓊福禮道:“賈家弟弟好。”
只聽秦可卿的聲音清淨空靈若百靈鳥一般,不似白晝時的軟糯清正,更無那銀鈴般的笑聲。
賈瓊未曾想這秦可卿聲音如此多變,如那口技者一般。
與遠處相望不同,近處所見,又覺是另一幅顏色。
隻覺這秦可卿有著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賽過西施,比過貂蟬,勝過昭君,羞退玉環。
仙腰婀娜,玉腿修長,前行時若翩翩起舞花蝴蝶,停下後似安安靜靜蝴蝶花;
三千青絲墨菊色,金花黃橙壓雲鬢,玉簪花青卷盤龍,墨根扎條系紅繩;
柳葉花眉彎又細,葡萄明眸水靈靈,懸靈花色俏鼻梁,朱唇輕點櫻桃紅;
玉耳俏似花元寶,銀牙燦若玉米花,丁香排環耀眼明,腰系玉墜燈籠花;
胳膊白若蓮花藕,玉指恰似無花蔥,模樣比花花無色,身段論柳柳不俏。
也不好多瞧,遂將目光偏向秦業。
幾人略聊幾句,又結伴同行,繼續向著內城方向而行,及行數步,
看著面前的景色,賈瓊不由停下腳步,憶起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 心中略有所感。
遂緩緩吟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略一停頓,更是感慨萬千。剛欲張嘴,吟下半闕。卻先聽到秦可卿吟起了下半闕。
原來秦可卿見賈瓊吟了上半闕,就停頓下來。又想起父親說其詩賦文明神京,以為這賈家弟弟想要考較自己,遂聲音軟糯的接著吟道: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吟完又覺的不對,這下半闕內容有些男女之情。這賈家弟弟如此年弱,怎會用這青玉案-元夕來戲弄自己。
不覺抬眸看向賈瓊,只見其嘴巴微張,在一片燈火闌珊中,一臉詫異的看向自己。
這才知曉乃是自己會錯了意。不由羞赧一片,面頰紅潤,仿若那六月熟透的櫻桃,吹彈可破。
秦業見兩人會錯意,莞爾一笑,也不甚在意,年齡都還小,自己自然也不會向那處想。
又見身旁的沈嫻也稍有尷尬,隨即雙方會意,略聊幾句,又各找原由,各自閑逛。
想到這裡,心中笑意更盛,他對秦可卿還是很有好感的。
哪知這二月天,運河上的風居然還是如此寒涼,不由打了個哆嗦。
在薛家船工驚詫的眼神中,離開船頭,回到船內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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