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瓊行至丁仲門前,看了看旁邊的菜圃倒是頗為整潔,只是門面有些破舊了。
倒也未再仔細觀察下去,看了看門環,除了經常接觸的地方有些發亮,其他地方卻有些發黃,顯然無人修繕,維護。
執起門環,輕輕的扣了幾下。
“鏘鏘,鏘鏘。”
“來了,來了。”
伴隨著幾聲門環的敲擊聲響,裡面傳來了男子的聲音。賈瓊一聽,就知曉是丁仲的聲音,畢竟已是聽過多次。
且這丁仲的聲音洪亮中有些沙啞再帶些低沉,屬於那種低亢之聲,屬於那種經常嘶吼之人,與尋常人有些不一樣。
略過一會,隨著腳步聲越來大,賈瓊向後退了兩步。果然數息後,丁仲從內打開了院門。
其見是賈瓊,略微沉默了下,又稍微的點點頭,說道:“進來吧。”
賈瓊見狀,也向其點點頭,又轉向秦業的方向,見其任在門外看著自己,並未歸家。
隨即賈瓊又面向著秦業微笑頷首,與丁仲一起進了院子。
兩人並行向裡,略走幾步,來到院內的小桌旁,兩人分主次相對而坐,取下桌上倒扣的粗碗,為賈瓊倒了一碗涼開水。遂看著賈瓊說道:
“你與秦老大人相識?”
賈瓊抬眸看了看那一牆之隔的院子。笑著說道:
“並未相識,只是來尋你時,到了這個巷子,卻不知曉你具體是哪那一個院子。想著找人詢問,恰巧遇見秦伯父與其子,得其指引,遂尋到了你的家門。”
“哦。”
丁仲聞言,面上並無太多波動。一副可有可無又漫不經心的說著。
說完,可能是覺得太過敷衍,又問道:“你稱呼秦老大人伯父?”
賈瓊看了看漫不經心的丁仲,知曉他有些不願與人說話。那就先順著他的話頭聊一聊,說不定聊開了,就願意說了。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但有機會的事情都可以嘗試一下,又不損失什麽,想到這裡隨即答道:
“是的,秦伯父與政伯父為同僚,政伯父也常與他提起我,今日相見,我們又聊了一會。所以秦伯父讓我稱其為伯父。
對了,我聽說丁叔你有個兒子,多大了,是我的兄長還是弟弟。平常是讀書還是習武。”
可能是聽見賈瓊提起了他的兒子,丁仲嘴角終於流露出了一絲笑意,隨即又慢慢斂去。但緩和下來的眼神沒有再僵硬起來,想了想遂說道:
“我比你父親他們幸運,當初討飯時,我被家父收養,充作養子。家父家母為我找了一門媳婦,比你父早了一年,你母親當與你說過我們討飯的事情把。
燁兒比你大一歲,這半年來也就是打熬下身體,算不上習武,只是身子壯了些。”
……
兩人又聊了一會,賈瓊方壓低聲音問道:
“丁叔,既然你與我父以及我兩位伯伯是生死兄弟,我想請您告訴我他們的死因,我想為他們報仇。”
與賈瓊聊了一會,原本有些解凍的面龐,又瞬間僵硬。過了半晌遂說道:
“我知曉你來尋我就是想和我了解這事,但是我不能與你說。你現在太小,等你有權有勢之時再說吧。
你是勳貴從文,日後無論從文還是從武都很難走。
若是你有朝一日,或文拜金鑾,或武掌一軍之時,有了一定底氣後,我再與你說。”
賈瓊聽丁仲如此說,卻有些氣急,前面聊的那麽好,感情一點用也沒啊。
自己也不是不謹慎的人,但是做個睜眼瞎顯然不行。
現在自己已經有些冒頭,了解清楚父親當初的事情,至少知道會不會牽連自己。
不管是否牽連,自己也好想法應對,總好過事情上門,自己還不知曉吧。
遂想逼上一逼,看能不能看在已故父親的面子上說與自己聽。
剛欲張口,卻聽到隔壁院子響起了秦業的聲音。
“可兒,你休息好啦,這是為父剛剛收養的孩子鍾兒。剛剛為父讓吳媽燒了些熱水。你讓寶珠瑞珠帶著鍾兒去洗洗吧。”
聽到這話,正在交談的賈瓊與丁仲瞬間安靜了下來。
又聽見隔壁院子中傳來一陣軟軟糯糯女聲,略帶嬌嗔的說道:
“爹爹,哪有上元節洗頭的,今日天官賜福,這不是要將福壽財全部洗掉嗎?”
聽見少女的說話,秦業不由拍了拍額頭,直呼:“老了,老了。這事都給忘記了。”
女聲略微停頓了下,聲音又顯清正地說道:
“還是明日再洗吧,一日倒也不礙事,不妨先與換身乾淨衣裳,也算是去掉身上的霉晦之氣,爹爹認為可妥帖。”
“不錯,可兒安排的妥當,就按可兒說的來。為父年齡已高,後面不如就由可兒多帶帶你弟弟吧,你這也是長姐了。”
秦業說完,又歎了口氣,嘴中又喃喃的說道:“不服老都不行了。”
秦業方說完,就聽隔壁院內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
略笑幾聲,少女又撒嬌道:“爹爹哪裡老了,爹爹日後必定長壽,還要看弟弟娶妻生子呢。”
一番話說秦業老懷大慰,又略笑幾聲,隨後說道:
“等寶珠,瑞珠將鍾兒換好衣物,你便帶著他,再陪他玩會吧。日後,需你多勞心勞力了。”
秦業說完,又傳來少女一會清正一會軟糯的聲音。
“爹爹,女兒自當照顧好弟弟,日後教他讀書習字,再教他填詩作賦,還可以叫他彈琴作畫。”
說道這略微一頓,又接著說道:“嗯,我現在就帶他去室內,給他彈一首琵琶曲,看他是否有這天賦。”
話剛剛說完, 又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隨後便是一陣寂靜無聲。
聽得這般言語,賈瓊心中明白,這應就是秦業的養女秦可卿了;也是賈母口中那獨一無二的孫媳,無人可比的媳婦兒。
只是現在應該才是一個花季少女,正是天真爛漫之時。
雖已心中確認,但想了想又看向丁仲,問道:“這是否就是秦伯父的養女,秦可卿。”
聽到這問題,丁仲也是點頭稱是。
正欲再聊,隔壁院內傳來一連串的琵琶聲響。
“嘀嘀噹,嘀嘀噹......”
賈瓊不由閉上雙目,靜心感受這清澈響亮,又飽滿潤澤的聲音,時而低沉渾厚,時而高亢激昂,氣勢磅礴。仿若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珠玉落在那玉盤之上一樣。
心中不由浮出那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不由隨著琵琶的節奏微微晃動身軀,右手食指也伴隨著節奏輕點桌面。
仿若看見一艘小船在水面上遊蕩,從一座小橋穿行到另一座小橋,或高歌或吟唱。
又仿若身在室內,殘觴酒涼,彼時西廂,玉屏風上雕鴛鴦,坐對銅鏡貼花黃,薄唇點絳,影斜雲紗窗。
好似見一女子身著白衣,半抱琵琶,輕吟低語。
不過過了多久,琵琶聲緩緩消失,賈瓊也緩緩醒轉。見天已將暮,而丁仲又不願細說,隻得回轉家中。
賈瓊也想與母親帶著妹妹來這元宵燈會上走走,不論自己還是母親,皆是多年未曾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