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避風裳

  “天師所言極是！”

  嵐天微微歎了口氣，溫和的眸子裡閃爍出一層淡淡的隱憂，繼續道，

  “天師在大周西京遇到的那位火使者，其實乃是本座的心腹。”

  “他是本座培植的眾多弟子中，唯一一個沒有倒向他的人。”

  “但很可惜，他和我心意相通，本座在他面前幾乎沒有什麽秘密可言。”

  “就算本座用隔絕秘術，暫時屏蔽了本座和火使者之間的聯系，他還是知道了火使者的本心所在。”

  “但他和本座一樣，都是心思縝密之輩，便一直沒有揭穿火使者的真面目，而是時加利用，最終將火使者引入了歧途，被道友所殺。”

  “這樣一來，本座在這世間唯一的依靠便宣告斷絕了，只能暫時避在此處地域。”

  “只有在這方地域裡，本座才是無敵的，即便是他，也沒有辦法進來，可是本座也出不去。”

  秦宇聽聞此言，也是微微點頭。

  這些話，正好印證了自己此前的一些猜測。

  再加上眼前的這位嵐天身上的氣息和命格紋路。

  秦宇心中所有的猜想，幾乎都化為了現實。

  到了此刻。

  此次大衍羅摩道宮一行，所有的迷霧和謀算，算是暫時解開了一些頭緒。

  所謂的補天老人，或者嵐天。

  確實是來自於風池穴另外一端的那個“未曾汙染的世界”。

  但嵐天在穿越風池穴的時候，神魂俱散，肉身湮滅。

  所以只能在這方被汙染的世界裡蟄伏，並伺機恢復元氣。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長時間。

  後來，嵐天先是凝聚了殘魂，為了便宜行事，便分化出一個冥分身。

  此冥分身的實力和修為，只有嵐天本體的七成左右，並且沒有自己的意志，隻如一個行屍走肉一般，受嵐天的掌控。

  嵐天因此而控制冥分身，在世間行走，不斷為自己收集凝聚神魂完全體天材地寶，以及最佳的爐鼎。

  冥分身一直做得很好，並很快在嵐天的駕馭之下，闖出了補天老人的稱號。

  並在這方世界中靈氣最濃鬱的昆侖山脈深處，距離風池穴不遠的地域裡，修建了自己的洞府，便是現在兩人所立的羅摩道場。

  後來，隨著歲月的流逝。

  嵐天逐漸將神魂凝聚成型，此刻最需要的便是合適的爐鼎。

  所謂爐鼎，其實便是一具活著的強者軀體。

  只要適合嵐天，嵐天只需將此軀體奪舍，便可以複原。

  但意外得是，嵐天通過冥分身發現這方世界其實是有問題的。

  這是一個被“汙染了”的世界。

  因為某種原因，這方世界一直存在修行壁壘，而且修行壁壘還愈來愈強。

  世間強者的修行高度，從原來的十二境，一路跌落，最終跌到了九境。

  這樣一來，無論嵐天如何尋找，卻是根本無法找到合適的爐鼎。

  就算是這方世界修行天花板的存在，亦難以承載他的神魂。

  這其實還只是問題中的一個。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問題出現了。

  便是嵐天發現，自己凝聚成型的神魂，在寄托到其他軀體中，並走出這處地域的時候，就會受到“汙染”。

  神魂會立刻被削弱，變得稀薄，失去火力。

  從而快速衰老，引發軀體的各種災禍和病症，最終無力存活，只能隕落。

  在嘗試了無數次之後，嵐天便發現，自己只能待在這片神魂幻境之中才是最安全的。

  而外面的世界，“汙染”是無處不在的。

  唯有躲避在自己開辟的這方神魂幻境裡，神魂便不會被汙染，也不會削弱。

  在這處神魂幻境裡。

  嵐天重新打開思路：既然外面的世界已經被汙染，設有修行壁壘，自己一時無法找到合適的爐鼎承載神魂。

  那還不如自己親自培植合適的軀體，供自己所用。

  由此，嵐天便控制冥分身，以補天老人的名號，在這方天地物色合適的人選。

  最終卻也讓他找到了一些資質上佳的胚子。

  便直接加以培養。

  也正是在培養合適爐鼎的時候，嵐天忽然發現一直以來被自己掌控控制的冥分身似乎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識。

  這可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

  要知道，在他所在的那個未曾汙染的世界裡。

  強者們分化的分身，根本就不會擁有自己的意志。

  所謂的分身，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念頭而已。

  既然是自己的，便根本不會生出異心。

  誰會真心謀算自己？

  但在這方世界，嵐天震驚地發現，冥分身的一些想法和做法，似乎都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比如，冥分身會接觸一些自己意想不到的勢力。

  或者暗中生出離開此地，另立山頭的想法。

  凡此種種，剛開始還只是一個苗頭。

  到了後來，冥分身竟試圖向嵐天隱瞞自己的想法。

  這可直接讓嵐天意識到了大事不好。

  趕忙將冥分身召喚而回，準備直接滅殺，並重新分化分身。

  但可惜為時已晚。

  冥分身生出異心的時間，比嵐天料想的還要早得多。

  早在嵐天意圖培植強者的時候，冥分身便已經有了自己的心思。

  冥分身早已經意識到，嵐天複原的那一天，便是自己消失的時刻。

  為了不消失，冥分身故意將一些極有天賦和資質的強者暗中殺死。

  並且佯裝成走火入魔之兆。
    而在嵐天準備消滅冥分身的時候，冥分身也通過意志感應，知道了嵐天的意圖。

  冥分身直接提前動手，將嵐天本體神魂封印在了黑磁山中的神魂幻境之中。

  而後，冥分身便因此斷絕了向嵐天上貢軀體的任務。

  取而代之的，是冥分身為了自己能長久地活下去，滿世界尋找九境巔峰強者，並意圖吞噬或者奪舍。

  也就是說，冥分身在封印了嵐天之後，接過了嵐天的大計，為自己謀劃一個未來。

  之後，冥分身麾下收納了五名弟子，便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使者。

  讓五行使者代替自己尋找合適的爐鼎的同時，冥分身自己也在不斷嘗試各種爐鼎。

  這便是秦宇在黑磁山第一個洞府中所見到的那些九境強者的殘骸和殘魂的源頭。

  這些強者，無一例外，其實都被冥分身吞噬、奪舍，並壓榨完了所有的利用價值。

  之後屍骨被堆積在黑磁山中，神魂湮滅成殘體。

  而在大衍的過往歷史裡，這些強者卻都有一個冠冕堂皇的死因。

  其中沒有一個死因是跟冥分身有關的。

  而秦宇在黑磁山第二個洞府中所遇到的那尊乾癟軀體，其實正是冥分身創造的軀體之一。

  之前和秦宇交手的，亦是冥分身。

  很快，秦宇心裡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眼見嵐天露出一絲苦笑。

  秦宇眉頭微微一皺道：“既然道友在這方神魂幻境裡是無敵的，那為何不將冥分身騙進來，從而一舉斬殺？”

  嵐天聞言，搖頭道：“太難了，他和我心意相通，除了能窺伺到我的想法之外，也是一個趨利避害的聰明人，他自是知道我在此地無敵，又怎會輕易前來？”

  秦宇微微頷首，心道：“也是。若是貧道，也不會來。”

  但轉念一想，又繼續問道：“既然作為本體的道友，會受到‘汙染’，那冥分身豈不是也是一樣？這廝卻是如何躲過‘汙染’的？”

  嵐天苦笑道：“道友問得好，這方世界的汙染源頭，應該是血脈汙染，但為何是血脈汙染，本座不得而知。”

  “但無論是本座還是冥分身，其實都會受到血脈汙染。”

  “所以即便是他，也不會長久地在世間行走，由此他便培植出了五行使者，這其中的火使者，後來被我策反，成了我的心腹，但很快就被他察覺。”

  “他便利用本座的其中一項神通【參天】，將火使者的行跡釋放出來，並製造出了大周的一場大亂，後來火使者便被道友斬殺，成就了他的陰謀。”

  “至於他現在在何處躲避‘汙染’，本座猜想，他肯定也和本座一樣，躲避在一個類似於此地這種神魂幻境的地方，並時刻在測驗各種爐鼎。”

  秦宇點點頭，知道嵐天所言非虛。

  這也正好解釋了補天老人為何不出面，反而躲在幕後謀劃一切的原因。

  “既是如此，他謀劃那兩件超品法器，卻是何故？”接著，秦宇再度問道。

  嵐天深吸了一口氣，眸中閃過一絲寂寥的色彩，幽幽地道：“也許是他找到了對付‘汙染’的辦法，或者，他找到了對付我的法子，又或者，他找到了合適的爐鼎，要用衍霜劍器裡的一國氣運和化明珠來加持運氣，並穩固肉身和心神，直接加以奪舍……”

  說罷，嵐天背過身去，寂寥地道：“道友既然發現本座留下的幻境通道，進入這片神魂幻境裡，想必事先也曾遭遇過冥分身的【參天】神通了。”

  “所以，冥分身其實判斷得沒有錯，道友乃是這方世界的大變數，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夠解開這個死結的人。”

  話音落下。

  嵐天轉過身來，別有深意地看向秦宇。

  秦宇心裡驀地一動，道：“道友的意思是，冥分身是將貧道當成了絕佳的爐鼎？”

  嵐天微微頷首，道：“也有可能。不過……”

  說著，欲言又止。

  秦宇心裡再度一動，也猜想到了什麽，接過他的話茬道：“不過，也有可能，他是想利用貧道來對付你。”

  嵐天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道：“秦天師所言極是。本座觀天師似乎是厄運纏身、命不久矣之人，但冥冥中卻有一股強橫的生機籠罩命輪。”

  “道友雖然全身血脈都被汙染，且汙染深重，但卻似乎又超出了汙染的界限。除此之外，道友舉手投足之間，似乎有天道施加厄命給人間的手段。”

  “所以，他可能也想利用道友的厄命，來消磨我的氣運。”

  “此間神魂幻境，與其說是用神魂凝聚而成，不如說是依托氣運而存在。”

  “只要氣運消磨殆盡，神魂幻境的強度自然會降低，他便有機可乘了！”

  緩緩說完。

  嵐天忽而右手一閃，拿出一件輕薄的類似於綢緞一樣的布帛，遞到秦宇眼前，並繼續說道：“本座知道道友的心意，便是一心想找到風池穴，並通過風池穴去往那處沒有汙染的世界。”

  “本座正是從那處世界而來，不過當時境界太低，只有十一境初期，所以遭遇了無數阻攔，最終肉身湮滅。”

  “但即便如此，本座卻也沒有死去，從而全身而來。”

  “這件法器，名為避風裳，可在道友進入風池穴的時候，為道友加持一道抵禦風刃之劫的防禦……風池穴的方位，就在這避風裳上刻畫，道友只要將之穿在身上，便能立刻看到一副地圖。”

  “不過……”說到此處，嵐天忽然微微一笑，接著搖了搖頭，諱莫如深地道，“不過本座勸道友，最好還是不要去往那處世界了……”

  “那裡雖然沒有汙染，那即便是十一境，也不過是螻蟻……”

  秦宇平靜地聽完，伸手將避風裳接了過來，淡淡地道：“那是貧道的事，無需道友掛懷。既拿了道友的好處，貧道亦會為道友做一件事，還請道友示下。”

  嵐天微微一笑，似乎預料到了秦宇的回答，當下也不再提及這個話題，而是神色肅然，道：“還請道友出了神魂幻境之後，能將冥分身從閉關之地趕出來，如此，本座便十分感激了。”

  只是將罪魁禍首冥分身趕出閉關之地。

  這個要求未免太簡單了。

  秦宇心裡一動，不露聲色地道：“好，一言為定。”

  “如此多謝道友了。”嵐天再度微微一笑，接著揮了揮手。

  頃刻之間，周遭光華大盛，蔚藍色靈草爬滿了昏暗之地。

  太陽、牛羊、草地，河流等景物，重新浮現在眼前。

  下一刻，秦宇便回到了那處似乎沒有被汙染過的原野上。

  這便是嵐天的神魂幻境。

  秦宇向前走了一步。

  光亮便迅速消失，黑暗重新降臨。

  由此也預示著神魂幻境緩緩消失。

  很快，在秦宇一步跨出的時候，眼前景物輪轉，猶如走馬燈一般。

  微微閉上眼睛。

  待再睜開的時候。

  卻發現自己仍舊立在第二個洞府的高台之上。

  而玖天真人，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