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佩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連武功都沒練過，身體素質沒有那麽好，聊了一會兒開始感覺到疲憊，智遠便將她扶到隔間後休息去了。

　　唐方在門外站著等了一會兒，智遠出來，反身輕輕將屋門閉上。

　　“來看看豔秋吧！”唐方抱著月亮轉身往柴房走去，智遠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

　　天色早就黑了，智遠眼力又遠不如老徐那般可以夜視，等到唐方用火折子照亮豔秋那猙獰的鬼臉時，著實將智遠嚇了一跳。

　　“這、這是豔秋?”

　　雖然智遠遇到豔秋之後，就一直處於被催眠的狀態，但也隱約記得，豔秋是個千嬌百媚的女人。

　　“怎麽?如果她不是這個樣子，你是不是還挺舍不得?”唐方瞥了智遠一眼，坐在柴堆上，指了指對面:“坐吧。”

　　智遠苦笑一聲:“有什麽舍不得的，她害我夫妻二人渾渾噩噩半年多，我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看智遠在柴堆上坐下，唐方便將火折子蓋上了，柴房陷入黑暗。唐方和月亮自然不受影響，在他們眼裡，這裡與白天一樣能夠看得清清楚楚，智遠就不成了，幾乎什麽都看不到。

　　“也許是我背叛了佛祖，這是報應吧！”

　　人會害怕黑暗，可是卻又很容易在黑暗中敞開心扉。唐方身體往後靠了靠，抱著月亮聽著智遠絮絮叨叨。

　　“那年我十七，她十六，我是南鼓寺的沙彌，她是富人家的小姐……”

　　那時候天下不太平，有太多的人走投無路削發為僧，南鼓山一度差點被各種各樣的光頭擠爆。

　　都說“亂世道士下山救世，和尚關門避禍”，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寺廟裡養活了多少窮苦人?僧兵抵禦了多少次山匪強盜?

　　智遠和尚從小在南鼓寺裡長大，徐昭佩常常隨父親去寺裡捐助，一來二去便與智遠混熟了。

　　情竇初開的年齡，互相有了好感，可是卻礙於佛門一道檻，都不敢表露出來，反而互相冷落起來。

　　等到智遠再見到徐昭佩的時候，她已經嫁做人婦，成了蕭家的媳婦。

　　徐昭佩與蕭繹的婚姻，本是亂世地主結盟、守望互助，誰知後來徐家突然遭了盜匪，等蕭繹帶著家裡的長工、仆人趕過去的時候，徐家人已經死光了，隻好以女婿身份含淚收下徐家千畝良田。

　　從此以後夫妻二人便有了隔閡。

　　“有些細節是後來昭佩告訴我的，那段時間我在南鼓山上另有一番奇遇。”

　　有一天，已經從沙彌升級為和尚的智遠，白天聽說了徐家的慘劇，夜間心中躁動難安，遂披了僧衣走上了山頂。

　　“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智遠至今記得當時身邊忽然出現的女子聲音，婉轉動聽。

　　“誰?誰在那裡?”

　　智遠在柴房的黑暗中模仿著當年的自己:“呵，當時我可是被嚇了好大一跳。”

　　“哈！”唐方在黑暗中笑了一聲:“你也嚇我一跳，那隻小木魅……呵，我明白了，後來你和徐昭佩通奸，應該是你主動的吧?那隻木魅會激發人的春心。”

　　唐方想起上一世其實見過一次那隻桃樹精，那時候他才剛剛重新踏上修行路，與洛黛蘭、周小雨在南鼓山頂賞桃花，後來周小雨似乎說過，她就是在那時候受到木魅影響，才會對唐方和小姐同時動了心。

　　那隻木魅天生會引動人的春心，只要靠近就會受到影響。唐方只見過它那麽一次，隔了幾百年，

早就拋諸腦後，要不是今天聽到智遠提起，都想不起來還有這麽一段。　　那天唐方去的晚了些，沒能及時阻止。不過，雖然那木魅的天賦能力對人影響很強，但也必須有個先決條件，那便是人心中本來就有好感對象。哪怕這好感很淺，也必須要有才行。

　　像智遠這種愛慕一個女子數年之久，如果與那隻木魅接觸時間長一些，恐怕都不是主動勾搭徐昭佩了，用強都有可能。

　　“我用了些強硬的手段。”智遠也沒有隱瞞，他見唐方知道那隻木魅，也就沒再多說自己陪木魅聊天的事。

　　“那已經是幾年以後了，我與那隻木魅斷斷續續聊過幾年，張皇帝起兵，洛家鎮附近首先就太平下來。”

　　附近太平了之後，蕭繹的脾氣反而越來越不好，有時甚至會打罵徐昭佩。後來徐昭佩時隔多年再次去南鼓寺燒香拜佛，難說心中是不是隱隱約約有想見見智遠的念頭。

　　那時候，張皇帝將許多無主之地分給百姓，許多亂世剃了頭跑去南鼓寺的人紛紛還俗，智遠看著一日比一日空曠的寺院，也曾問過師父，會不會怪罪他們太過自私。

　　師父就說:“為師本就知道有這麽一天，如果會怪罪他們，又怎麽會讓他們進來?修佛是修的自身，怪罪別人就是在否定自己的修行。”

　　智遠能明白師父的意思，心中卻難免開始“否定自己的修行”，從那一縷對別人的怨氣開始，否定自己所有的修行。

　　這種否定，在他再次見到徐昭佩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什麽清規戒律都被我扔掉了，幸虧昭佩的反抗也不算激烈，不然說不定連她都會被我那時的瘋狂傷害，甚至丟掉性命。如今回想起來，還是後怕不已。”

　　智遠自嘲地搖了搖頭，停頓了一下:“後來她就偶爾上山與我私會，我也帶她見過那隻木魅。兩年前，蕭家老爺子請周邊所有寺院的和尚去蕭梁村做幾天法會，師父就帶著我去了。後面的事，你應該也知道，我晚上私會昭佩，被蕭繹發覺，我失手打死了他，帶著昭佩逃到了這山裡。”

　　“我知道。後來他們家裡搶奪蕭繹留下的財產，把蕭衍那個老頭兒氣死了。”

　　智遠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良久之後才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都是我的罪過。”

　　“南鼓寺被蕭家帶著蕭梁村村民堵了半年，要不是秋收時間到了，估計還能多堵一陣子。”

　　“阿彌陀佛！”

　　“你師父到現在都不敢出來見人，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在山頂閉關。”

　　“阿彌陀佛！是我對不住他老人家……等等，你說他在哪裡閉關?”

　　“山頂啊！哦，那應該離那隻木魅挺近的。”

　　“你前面是不是說過……那隻木魅會激發人的……”

　　智遠豁然站起身來:“這可如何是好?師父他老人家年齡那麽大了……”

　　“別擔心，只要你師父心志堅定，不會出什麽事的。還是說，你認為你師父心裡也有一個……哈哈！”

　　“這……應該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