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炯這次沒有身先士卒留在陣前,而是呆在了最安全的空心方陣之內,這是最基本的戰場原則,指揮官必須呆在安全的位置。
夏完淳策馬來到朱慈炯身邊,問道:“定王,要動用斥候騎兵獵殺建奴嗎?”
“不用,這只是建奴的試探性攻擊。”朱慈炯說,“我們不能過早暴露底牌。”
一百名裝備了二零式線膛步槍的斥候騎兵,是明軍的底牌,朱慈炯不想輕易動用。
“可是,這些建奴看著像是白甲兵。”夏完淳道,“白甲兵可以在五十步外用大稍弓對我們造成重創,極個別膂力強勁的白甲兵甚至於可以在八十步外對我們造成殺傷,不動用斥候騎兵的線膛步槍怕是擋不住他們。”
“無妨,那就在一百步開火。”朱慈炯沉聲說道。
“先打建奴戰馬,再打建奴,打不死他們難道還打不疼他們?”
燧發槍的有效射程為五十步,說的是五十步內可以保證命中率。
一旦距離超過了五十步,命中率就再也無法保證,但如果命中,還是能打死人的,即便是到了一百步的距離上,燧發槍的鉛子也足以對沒有甲胃保護的步兵造成致命的殺傷,當然了,對身披三重甲的白甲兵就威脅不大。
但是就算威脅不大,疼也是很疼的。
“領旨。”夏完淳當即回到指揮位置。
原本遊走在外的斥候騎兵也收回空心方陣。
不一會,三百多個建奴白甲兵就迫近到一百步內。
而且這三百多個建奴白甲兵並不是隻從一個方向,而是從明軍的整個空心方陣的四周同時發起進攻。
“第一隊,開火!”
夏完淳高舉的腰刀猛的落下。
站在第一排的明軍當即輕輕扣下扳機。
“呯呯呯!”伴隨著密集的放銃聲,明軍陣前飄起一團團白煙。
朱慈炯抬頭看,只見建奴白甲兵的戰馬紛紛悲鳴著摔倒在地上。
建奴白甲兵身上披著三重甲,擁有著強悍的防禦,但是建奴的戰馬卻沒有披甲,很容易被燧發槍打死打傷。
……
只是一輪集火,建奴就損失了一半戰馬。
不過白甲兵的防禦確實強悍,居然沒有一個負傷,從馬背上摔下之後只是翻了個身就重新從地上爬起身來,繼續徒步向著明軍逼近。
與此同時,沒有落馬的建奴白甲兵則是突然加速。
突然加速的建奴白甲兵中間就有牛錄額真雅布蘭。
轉瞬之間,雅布蘭就迫近到了八十步內,這個距離已經進入到他的大稍弓射程,雅布蘭不僅膂力過人,還有著一手神射。
雅布蘭猛然發力挽開大稍弓,箭頭已經鎖定獵物。
雅布蘭的獵物,是空心方陣裡邊觀戰的一個明軍,直覺告訴雅布蘭,這個明軍應該是明軍的重要人物,說不定就是主將。
只不過,由於這個明軍武將處在空心方陣的裡邊,所以距離有些遠。
也正因此,雅布蘭並沒有急著松開弓弦,而是以箭頭鎖定明軍武將,再以雙腿繼續催動戰馬往前疾馳,準備再往前二十步後再放箭。
又過片刻,雅布蘭已經迫近到明軍方陣七十步內。
距離空心方陣中的那個明軍武將也不到一百步遠。
然後就在這時,明軍的第二隊火槍手已經更迭上來並舉起自生火槍。
下一霎那,明軍陣前再次騰起濃鬱濃煙,再然後才是呯呯的放銃聲,巨大的聲浪幾乎將雅而蘭的耳膜震破。
幾乎是在同時,雅而蘭胯下的戰馬陡然悲嘶一聲,一頭摔倒在地上。
馬背上的雅布蘭也被重重的掀飛了出去,在摔飛出去的一刹那之間,原本扣於弓弦上的三棱重箭也射出去,但是這種情況下射出去,肯定不可能射中他的獵物,這次預想中的獵殺顯然是已經泡湯了。
“彭!”雅布蘭重重的摔落在了泥地裡。
雅布蘭身高將近兩米,體重足有兩百斤,若加上三重甲胃更是將近三百斤重,這下重重摔在地上,竟然硬生生的將地面砸出一個坑。
不過,雅布蘭的身體素質也的確是強悍到了極致。
白山黑水的嚴酷環境和惡劣的生存條件,賦予了女真人強悍的體魄。
如此猛烈的撞擊,換成普通人就算不被當場撞死,至少也會受重傷,但是雅布蘭卻只是一個翻身就爬了起來。
雅布蘭起身之後又舉著大稍弓往前衝鋒。
他的目標仍舊是明軍方陣中的那個武將。
只不過那個武將似乎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正勒轉馬頭準備往後面去。
雅布蘭不由大急,當即也跟著加快步伐,又探手從背後箭囊中取了一支重箭,扣於弓弦上又猛的挽開大稍弓。
然而就在這時候,又響起密集的放銃聲。
卻是明軍的第三隊火槍手再次更迭上來猛烈開火。
這一次,雅布蘭身上就挨了好幾顆鉛子,其中一顆鉛子打在了他的面甲之上,精鐵鍛造的面甲頃刻間往裡凹,將他的臉頰也擠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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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疼痛從身上好幾個地方同時傳來。
其中的一顆鉛子更打在他的缺乏防護的肘關節上。
雅布蘭便再也無力繼續保持挽弓的姿態,頹然松開弓弦。
扣於弦上的三棱重箭再次不知射向何處,意圖再次落空。
“可惡!”雅布蘭咒罵了一聲,抬頭環顧左右時,卻發現他麾下一牛錄的白甲兵已經看不到一個還騎著馬的,都成了步兵。
甚至還有三分之一的白甲兵倒在了地上,發出連聲慘叫。
其中一個白甲兵就躺在離他不到五步遠,也是面甲被明軍的鉛子打得凹進去,而且凹陷的幅度明顯比他更大,還有鮮血從面甲滲出。
這個都不必查看,就知道顴骨都被擠碎。
再抬頭往前看去,只見又一隊明軍火槍手已經更迭上來,再次舉起自生火銃,黑洞洞的銃口已經瞄準了他們。
“後退!快後退!退回去!”
雅布蘭便果斷的打消了繼續進攻的念頭。
因為按這個趨勢,根本到不了五十步內,他這一牛錄的白甲兵就會死傷殆盡,這些白甲兵可都是大清的瑰寶,不能輕易葬送在這裡。
緊接著就是呯呯呯的巨響,雅布蘭背上又挨了不少鉛子。
巨大的衝擊襲來,雅布蘭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
不過此時的雅布蘭已經經歷過多次大戰,腳下一個滑步就卸掉了衝勢,而且來到了那個受傷倒地的白甲兵的跟前,一彎腰再一探手,就抓住了那個白甲兵的腰帶,然後拖起就往回跑,足足跑了四百多步遠,才終於跑回本陣。
快速跑回到本陣之後,雅布蘭就累得一屁股癱坐在了地。
披著上百斤重的甲胃,還要拖著足有兩百多斤重的同伴,極速奔跑四五百步,是頭牛也會累癱在地。
趁著坐地喘息的功夫,雅布蘭又將被他拖回來的那個白甲兵的面甲給拉開來,卻發現這家夥早已經兩眼緊閉昏死過去。
再看這個白甲兵的左臉頰,凹進去一塊,已然血肉模湖。
“雅布蘭,剛才怎麽回事?”鼇拜打馬走上前,神情不善的俯視著雅布蘭,剛才的這波雖是試探進攻,可是輸成這樣卻是鼇拜沒有想到的。
這可是一牛錄的巴牙喇兵,而不是普通的旗丁。
大清的巴牙喇兵,個頂個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
一個巴牙喇兵就能吊打十個甚至於二十個明軍。
可是剛才的這波試探進攻,一牛錄巴牙喇兵竟然讓明軍打得毫無招架之力,自身傷亡慘重,卻沒對明軍造成實質傷害。
剛才鼇拜可是看得很清楚。
對面明軍也就傷亡了十幾個。
大清的巴牙喇卻死傷將近百人。
“章京大人,明軍的自生火銃太犀利。”
雅布蘭低著頭,不敢正視鼇拜凶狠的目光。
“能有多犀利?”鼇拜哼聲說道,“不就是自生火銃?”
自生火銃不光明軍有,清軍也有,而且兵仗局經常試驗自生火銃的殺傷力。
大清兵仗局督造的自生火銃,三十步開外根本就射不穿巴牙喇兵的三重甲,頂多就是打穿外層的棉甲,再將扎甲打變形。
當然,如果進入到三十步內,即便是三重甲也頂不住。
但這也正是鼇拜的底氣所在, 因為他的巴牙喇兵可以在五十步外發射重箭,精準的射殺對面的明軍火槍手。
所以鼇拜才生氣。
“章京大人,明軍的自生火銃似乎要比大清的更犀利。”
雅布蘭低著頭說:“而且明軍的火力太密集,每個勇士需要面對五支甚至十支自生火銃的齊射,被五顆甚至十顆鉛子打在身上就算不死,也很疼。”
說到這,雅布蘭還揉了揉右手肘關節,到現在都還發麻。
鼇拜這才點頭道:“你是說,投入進攻的巴牙喇數量少了。”
“是的。”雅布蘭點點頭說,“如果三千巴牙喇從四個方向同時發起進攻,明軍就無法集中五支甚至十支自生火銃射擊一個巴牙喇,則我大清的巴牙喇就可以輕松抵近五十步甚至三十步的距離,獵殺明軍的火槍手。”
鼇拜卻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