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鼇拜,還是雅布蘭,都不知道屬於建奴白甲兵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
稍稍一頓,雅布蘭又掃了眼四周,沉聲道:“周圍或許還有明軍的伏兵,為免中伏,末將建議最好減慢行軍的速度。”
“這不行。”李淏便急了,“不能減慢速度。”
李淏擔心被他三弟李?搶了先機,因而丟掉世子位。
雖然當大清的額駙也挺好,但終歸沒有當國王舒服。
“額駙放心,不會減慢行軍速度。”鼇拜悶哼了一聲,又對雅布蘭說道,“這裡距離漢城已經不到十裡路,明狗絕對不可能在這裡伏兵,所以隻管放心大膽往前追擊,號令全軍,一定要在進城之前將明狗截住!”
“嗻!”雅布蘭轟然應諾。
隨即建奴便往前全速追擊。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遠處才終於出現了朝鮮軍的身影。
但是這些朝鮮軍已經讓建奴打出心理陰影,所以隻敢遠遠的跟蹤並監視,根本就不敢上阻攔又或者盤問,但是派了信差前去漢城報信。
只不過這些信差根本就趕不上給漢城報信。
……
此時,朝鮮國王李倧已經乘坐肩輿正往漢城北門而來。
在李倧身後則跟著以領議政金瑬為首的上百個朝鮮文武官員。
“快,快點,你們再快點。”李倧一邊不停催促宮人加快速度,一邊又問跟在肩輿旁邊的樸東熙,“東熙,真是?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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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真的是麟坪大君回來了。”樸東熙含淚應道。
“好好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啊。”李倧說著就流下一行清淚。
說起來,這個李倧也是個苦命人,年輕的時候在叔叔光海君的陰影下戰戰兢兢的苛了足足二十九年,好不容易通過政變上位,結果國內叛亂四起,被逼得東躲西藏,就沒能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再然後,叛亂雖然是被鎮壓下去,但是建奴又打過來。
先是丁卯胡亂,接著是丙子胡亂,整個朝鮮都被建奴摁在地上無情磨擦,李倧本人更是被逼得向黃台吉行三跪九跪的臣子禮。
甚至連王宮裡的妃嬪都被黃台吉搶走大半。
反正自從他當上國王這二十多年,朝鮮就沒有消停過。
然後到了今年,李倧的身體也因為縱欲過度油盡燈枯。
這時候,李倧就格外的盼望已經成年的兩個兒子能回來。
因為他擔心自己死後,那些居心叵測的大臣會擁立他年幼的兒子繼位,這樣的話朝鮮大權就會旁落,李氏朝鮮沒準就成了樸氏朝鮮又或者金氏朝鮮。
正因此,聽說李?已經回到漢城,李倧就感到格外的高興。
一行人很快來到彰義門,李倧正要下令打開城門,卻遭到金瑬的阻止。
“王上,還是需要謹慎。”金瑬道,“眼下我朝鮮國可是大清的藩屬國,還有城外是不是大明定王,也是需要核實。”
“領議政大人,城外真是大明定王。”
樸東熙急聲說:“此事難道還能有假不成?”
“住口。”金瑬訓斥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金瑬是領議政,而且是西人黨的黨魁,李倧也是有所忌憚。
當下李倧說道:“如此,我們就先登城,待核實了大明定王的身份之後再出城迎駕也不遲,左右也不差這片刻功夫。”
當下君臣一行便匆匆登上了彰義門城樓。
然而剛上城頭,李倧就受到巨大的驚嚇,險些從肩輿上一頭倒栽下來。
因為出現在彰義門外的並不只大明軍隊,竟還有一支騎兵,建奴騎兵!
而且兩支軍隊箭拔弩張,已經擺開陣勢,看樣子要在彰義門外大打出手。
“這怎麽回事?”李倧頓時間變了臉色,“怎麽明軍和清軍同時到了漢城?”
這裡說下朝鮮,兩次胡亂不光是打斷了朝鮮的脊梁,也打崩了朝鮮的軍政體系,尤其是漢城以北的幾個道,軍政體系已經徹底崩潰。
所以朱慈炯的三千明軍和鼇拜的三千騎兵長驅直入,漢城卻沒有接到任何報告。
“樸東熙,這是怎麽回事?”金瑬目光轉向樸東熙,厲聲質問道,“你早就知道清軍也來了,對不對?剛才為什麽不對王上說實話?”
樸東熙低著頭,沒有吱聲,這事怎麽可能說實話?
要是讓王上知道鳳林大君也回來了,還有麟坪大君什麽事?
然而金瑬已經猜到了真相,厲聲道:“是不是鳳林大君也一起回來了?”
“淏兒也回來了嗎?”李倧大喜道,“東熙,淏兒跟?兒都回來了嗎?”
金瑬卻黑著臉說道:“王上,跟著明軍回來的是麟平大君,至於鳳林大君,應該是跟著外邊的清軍一起回來的。”
聽到這,李倧頓時有些懵逼。
隨行的文官武將也都傻了眼。
這下局面就複雜了,明軍護著李?、清軍護著李淏同時出現在了彰義門外,這下朝鮮應該怎麽選擇?似乎選擇誰都不好。
選明軍,就意味著背叛大清。
選清軍,就必須跟大明為敵。
大明和大清,朝鮮是誰也得罪不起。
於是乎,隨行的百多個文臣武將開始爭吵。
有的支持清軍,有的支持明軍,兩派意見吵得不可開交。
最後還是領議政金瑬壓下了大臣們的爭吵,一錘定音道:“不如靜觀其變,視清軍與明軍的交戰結果再來決定應該選誰不選誰。”
“對對,就聽領議政的,靜觀其變。”
李倧也覺得金瑬的主意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頓了頓,李倧又問金瑬:“金卿,你覺得最終誰能勝出?”
“王上,這還用得著問。”金瑬歎息道,“明軍若是能打得過清軍,也就不會丟掉遼東的幾千裡江山,最後更是連京師都被清軍所奪。”
聽到這,左右的文官武將也紛紛出聲附和。
“是啊,清軍驍勇善戰,明軍絕對不是對手。”
“城外明軍和清軍差不多都在三千之數,同等兵力明軍根本就打不過清軍。”
“不要說是同等兵力,便是三倍五倍甚至十倍的兵力,明軍也打不過清軍。”
“大清雖然殘暴不仁,苟待朝鮮如草芥,但是他們的軍隊是真的驍勇善戰,明軍和朝鮮軍皆非其敵,這一點我們還是必須要承認的。”
“不是,你們都錯了。”樸東熙頓時就急了。
“事實並非如此,明軍比清軍更加驍勇善戰。”
“夠了,還不與我住口。”金瑬再次厲聲喝斥。
樸家的這個私生子真的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呢。
樸東熙不敢硬抗金瑬的權威,只是鬱悶的將目光轉向城外,心下暗暗祈禱,大明定王殿下還有明軍的將士們,拜托你們一定要打敗建奴啊!
……
此時在彰義門外。
鼇拜在李淏還有雅布蘭等十幾個將領的簇擁下,來到陣前。
只見前方不到五百步外,明軍已經擺開了一個空心防禦陣。
“又是空心方陣。”鼇拜的臉色垮下來,眼前再次浮起谷亭鎮大戰的慘象,當時他們以四萬八旗滿洲外加兩萬八旗蒙古圍攻明軍八千騎兵,當時明軍騎兵也是擺出了這個從未見過的空心方陣,最終居然愣是沒能把明軍殲滅。
只不過,眼前的情形與谷亭鎮還是有所區別的。
谷亭鎮的四萬八旗滿洲和兩萬八旗蒙古大多隻披了一重甲。
而現在跟隨在鼇拜身後的三千騎兵卻是清一色的巴牙喇兵,皆身披三重甲,明軍的自生火銃很難打穿三重甲。
這時候,李淏小聲說道:“大人,不如由小臣先進城去覲見父王,然後調京畿之護衛軍與我大清兵夾擊明軍,定可大獲全勝。”
“進城?”鼇拜哂然道,“你確定你能進得了城?”
“這個。”李淏頓時語塞,因為漢城的兩座北門全都是城門緊閉。
鼇拜道:“我算看出來了,朝鮮君臣擺出這陣仗,就是兩不偏幫,想等我們與明軍分出勝負之後再來決定迎接哪個王子進城。”
雅布蘭點點頭說:“多半就是如此。”
鼇拜略一思忖之後說道:“雅布蘭,你先帶一個牛錄的護軍試試明軍深淺。”
“嗻!”雅布蘭答應一聲,當即點齊本牛錄三百騎白甲兵,披掛整齊後向明軍撲過來。
距離明軍還有大約三百步,雅布蘭猛的一揮右手,身後的三百騎白甲兵便立刻向著兩翼疏散開來,形成了松散的隊形。
這個是建奴白甲兵最為常見的戰法。
每戰,建奴白甲兵都會以單兵出沒遊走兩軍陣前,憑借殺傷力驚人的大稍弓以及過人的箭術殺傷敵軍並擾亂敵軍陣形。
一旦敵軍的陣形出現松動甚至混亂,建奴大軍就會趁機發起衝擊。
憑借過硬的單兵戰鬥力以及超強的單兵防護能力,這招屢試不爽。
鼇拜還是很謹慎,並沒有因為明軍數量少就輕視,更沒有在還沒有摸清楚明軍底細之前就貿貿然的發起進攻。
很快,雅布蘭等百余騎白甲兵就抵近明軍百步內。
包括雅布蘭在內,所有白甲兵都已經卸下大稍弓,並從背後的箭囊取出一支三棱或者四棱重箭扣在了弓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