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個泗水亭長,雖然大小是個官,卻並不是那麽好當的啊。
從某種角度來講,這麽多條條框框,動不動就嚴懲重罰,對於生性豪放、自由散漫慣了的劉邦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精神禁錮、自找罪受。
劉信終於明白了,後來的劉邦,為何會棄官而去,不願意再當這個亭長。
不過,就目前來說,劉邦其實也只是發發牢騷而已。畢竟是新官上任,還是想有所作為的。
劉信強忍著笑,對劉邦道:“三叔,您本事這麽大,將來管理一個國家都沒有問題,更不用說一個小小的泗水亭了。您一定能夠把泗水亭管理得井井有條,這些處罰都輪不到你頭上的!”
劉邦沒有搭理他的這個話頭,揮揮手,讓那些下屬們都先去幹各自的活,使得房間裡暫時沒有別人了,才突然對劉信道:“兔崽子,你來得正好,老子正想和你說說。你不是還想反抗秦國吧?”
劉信暗暗吃了一驚,不知道劉邦怎麽會突然這樣問自己。他只是看著劉邦,沒有回答,要看劉邦是什麽意思。
劉邦的表情,難得的嚴肅,道:“以前在魏國的時候,你拚著命的和秦軍乾仗,老子也覺得你小子有點狠勁。不過,他娘的現在魏國、楚國都他娘的滅亡了,如今是秦國的天下,我們都成為了秦國的子民,那就得老老實實,安安心心過日子了!”
劉信更感意外。想不到,劉邦這個未來取代秦朝、自己做了大漢天子的人,此時此刻,居然會反過來告誡他不要造反,要老老實實當秦朝的百姓。這不荒誕麽?
如果說,我將來會參與造反、推翻秦朝,還不是跟著你乾的麽?
見劉信還是沒有說話,劉邦又惱怒起來,罵道:“你小子聽見我說的沒有?我那死鬼大哥就留下你這麽一個獨苗,你給我老老實實,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給你死鬼老爹續個香火,可別再亂來,要不然,你三叔我將來要親自抓你,他娘的可怎麽辦?”
劉信問道:“三叔,你怎麽會懷疑我想造反?”
劉邦瞪了他一眼,道:“你收留朱氏,那算是重著張耳的情義,雖然冒險,老子也隻好說你做得對。但你又收留那個從季布府上逃出來的家夥做什麽?你那個什麽鳥健身館,教人搞搞健身就行了,為什麽還要暗中教那些打啊殺啊的技巧?”
劉信心中一凜,突然意識到,他把自己的學員派來給劉邦當下屬官差,某種意義上是提前向劉邦身邊滲透,而劉邦,恐怕也早就通過拉攏某些學員,對他在健身館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
這個三叔,平日裡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喝酒賭博胡作非為,但畢竟是未來的大漢開國皇帝,絕非等閑之輩啊。
他沒有正面回答劉邦的話,把手中的那些竹簡放回架子上,反問劉邦:“三叔,你剛才不也是說,不想再當這個秦國的官了麽?”
劉邦道:“你懂條卵!老子當不當官,他娘的不關你的事!老子警告你,現在秦國統一了天下,對我們這些為吏的都管得這麽嚴,誰再要是敢反抗,那只有死路一條!再說了,現在朝廷管得嚴是嚴,但也總算是不天天打仗了,老百姓都總算能夠過幾天安穩日子,還造什麽反?以前當楚國人,日子也沒有比現在更好!你小子當初在大梁鬧得那麽大,殺了那麽多秦軍,現在能夠隱藏下來,平平安安,就是你死鬼老爹在天有靈保佑你了!再要亂來,連累了你那老不死的爺爺和全家,看老子不砍死你!”
劉信看著劉邦,
真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剛才的這些話,真的是出自劉邦的口中麽?是現在的劉邦變了,還是歷史上的劉邦,原本真的就曾經是一個對秦朝抱有幻想、想要維護秦朝的統治的人? 他很想現在就告訴劉邦:三叔,你將來就是那個最厲害的造反者,就是推翻秦朝統治功勞最大的人之一!
算了,這種話,還不到說的時候。劉信心中覺得荒誕,表情卻很冷靜,對劉邦道:“三叔,您放心,您做什麽,我就會做什麽,我會跟著您走的!”
當然啊,將來你造反了,我肯定也只能造反,我就是跟著你造反的啊。
不過,這話聽在此時的劉邦的耳裡, 自然又是另一種意思,覺得劉信把他的話聽了進去,會按他的話去做。劉邦的表情緩和了些,道:“我和張耳是兄弟,朱氏現在沒有地方去,收留就收留了。至於那個叫金樸的,人家既然來投奔,我們總得講點他娘的道義,不好抓他送官,不過,還是要他走吧!”
劉邦此時還不知道,金樸就是和張良一起,在博浪沙刺殺秦始皇的大力士。否則,肯定會更加不容劉信收留了。
利用金樸培養將來能夠做刺客的學員,是劉信打定的主意,他當然不會僅僅因為劉邦這一番話,就真的把金樸趕走。對劉邦道:“我再好好調查一下金樸吧,如果實在不安全不能收留,我會讓他走的!”
這話是緩兵之計,劉邦哪裡會聽不出來。正要再說,卻突然有官差在門外報告:沛令王勾發來緊急公捕文書,接朝廷急令,命劉邦帶人趕快去抓捕兩個從鹹陽逃至沛縣一帶的儒生!
劉邦罵道:“幾個豎儒而已,連隻雞都抓不住,犯得著要老子親自帶隊去麽?”
罵歸罵,他還是立即跳起來,抓起腰劍,馬上召集亭裡的官差,準備出發抓人。
劉信一聽,就明白了:歷史書上記載的“焚書坑儒”,看來都是真的。
此前,他和劉邦好好地在讀《尚書》,突然就不準讀了,而且民間所有的書籍都被收到縣裡,在縣衙門口,一把大火燒了幾天幾夜,燒得乾乾淨淨,這是“焚書”。
而現在,朝廷下令要抓捕從鹹陽逃來的儒生,那自然是秦始皇已經被那些儒教徒們激怒,要“坑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