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北城讀書,家裡有阿姨伺候,用不著孫婧芳操心。眼下一切回歸原點,孫婧芳不得不事事親力親為,操持一家人的飲食起居。她太久沒照顧過身為高中生的江淮寧,今天早上沒能早起給他做早餐。
聽見動靜時,她走出房門一看,江淮寧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了。
孫婧芳頓時心生愧疚,一路將他送到電梯口。江淮寧壓根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反而很心疼她,讓她進去多睡會兒,他自己去早餐店買了一份早餐。
一屜小籠包吃完了,剩下一杯豆漿太燙,江淮寧掛在車把上,帶到了學校裡。
聽著他略顯隨意的語氣,陸竽著實有些吃驚。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仔細算起來,也就前天和昨天兩天而已,足以讓她發現,江淮寧遠沒有他外表看上去那麽清冷疏離,相反的,超乎想象的親和隨性。
聽他和沈歡講話,偶爾蹦出來的一兩句玩笑都讓人忍俊不禁。
江淮寧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明明剛認識不久,卻好像來往多年的好友一般,總結起來就四個字,平易近人。
“不用了,我吃過早飯了。”思緒翻轉,陸竽笑著擺了下手,婉拒了他的好意。
江淮寧拿著豆漿沒喝,一隻手臂彎曲,搭在欄杆上,解釋了一句:“忘了給老板說不放糖了,我不大喜歡喝甜的。”
清晨的微風吹起男生額前的碎發,襯衫的下擺也微微拂動。他還沒領校服,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白色短袖襯衫搭配淺藍色的牛仔褲,乾淨又清爽,猶如雨後青翠欲滴的樹葉,或是冬日裡一塵不染的白雪。
“這樣啊。”陸竽視線在他柔軟的黑發上短暫停留了幾秒,喃喃出聲。
“你喝甜的嗎?”江淮寧手往前遞了遞,再一次問道。
陸竽看著他的眼睛,猶豫著接了過來,抿抿唇,笑著說:“謝謝。”
“該我謝謝你,不然不知道怎麽解決。”江淮寧說完這一句,抬步走到她旁邊,跟她一起靠在門邊的牆上。
兩人並肩站在教室外的畫面,遠遠看著像是在罰站。
陸竽低頭咬住吸管,沉默地吸了一口,底下的糖渣沒完全融化,第一口吸上來的豆漿格外甜膩。
她用手捏著吸管攪拌了幾下,又搖晃了幾下紙杯,聽見身側的江淮寧問:“班裡拿鑰匙的都有誰?”
“目前只有班長和生活委員吧?”陸竽也不確定,語氣有些遲疑。
兩人正說著話,樓梯口處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後,一個短發女生背著書包風風火火跑上來,嘴裡還叼著一袋牛奶。
女生抬眸見教室外面有人等著,一手拿住牛奶,大口喘氣。因為一路小跑,她臉頰紅紅的,額頭出了一層汗,語含歉意道:“不好意思,起來晚了點,讓你們久等了。”
來人正是生活委員胡韻潔,個子一米六左右,身材微胖,臉蛋圓圓的,很可愛。
陸竽說了句沒關系。
胡韻潔飛快地瞟了江淮寧一眼,側過身,從書包裡掏出一串鑰匙,找出教室前門那一把,開了鎖。
江淮寧沒說什麽,跟在陸竽身後進了教室,順著過道往後走。
誰知,前面的女生走了沒幾步,突然毫無預兆地轉了個身,差點撞到他懷裡。江淮寧及時止了步子,陸竽穩了穩身形,仰頭看他一眼,側著身讓他先過去。
江淮寧站著沒動,垂眸看著她,隨口一問:“你要出去?”
“不是。”
陸竽等他走過去,
抱著書包到胡韻潔跟前。 胡韻潔剛坐下歇氣,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塊餅啃起來,冷不防被湊到眼前的女生嚇得差點噎住,結結巴巴道:“什、什麽事?”
陸竽彎腰站在她桌邊,笑眯眯地說:“我想借用一下你手裡的鑰匙,再去配一把,以後方便一點。”
胡韻潔舒口氣,臉上僵住的表情放松下來,笑了笑:“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兒呢,沒問題。你平時來得比較早的話,我就不用著急忙慌往教室趕了。”
她保管著班裡的鑰匙,要是早上來得晚,像今天這樣,讓同學們在走廊上等著,她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陸竽的要求,無異於減輕了她的心理負擔。
胡韻潔非常樂意,爽快地放下手裡的雞蛋餅,掏出鑰匙串,遞給陸竽:“你自己拿吧,最新的那一把就是。”
好幾把鑰匙串在一起,只有一把是嶄新的,陸竽將其挑出來,問她:“這個?”
“對。”胡韻潔看了一眼,拿起雞蛋餅一口一口地啃。
兩人說話的工夫,班裡來了好幾個同學。
陸竽站在過道,費勁地轉動著鑰匙串上的鐵環,好不容易將那把鑰匙取了下來,彎著唇角朝胡韻潔道謝:“謝謝,我中午吃了飯還你。”
“不著急。”胡韻潔收起鑰匙串,塞進書包裡。
陸竽手心裡攥著鑰匙,往後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江淮寧坐在倒數第三排,能夠清晰地聽見前面的兩個女生說了什麽,忍不住回頭看向陸竽,瞧見她將鑰匙裝進桌上粉色的筆袋裡:“你每天都來很早?”
“也不是每天。”陸竽謙虛地笑笑, 轉念一想,他來得也挺早,於是順口問他,“用不用幫你配一把?”
江淮寧怔了怔,沉默幾秒後,並未拒絕:“好啊,謝謝。”余光瞥見教室後門被人打開,班長曾響和兩個男生走了進來,他笑著問,“配鑰匙多少錢?”
陸竽一聽這話就猜到他要給自己錢,忙不迭說:“很便宜的,不用你給,就當是謝謝你請我喝豆漿。”
“行吧。”江淮寧沒再堅持,轉過去坐好,抽出英語書,開始早讀。
沒一會兒,班裡熱鬧起來,書聲琅琅,喚醒了沉睡的校園。
沈歡哈欠連天地進來,在江淮寧旁邊的位子坐下,將背上的書包取下來甩在課桌上,嗓音有些啞:“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等我?”
江淮寧意外地瞅了他一眼,懷疑他失憶了:“昨晚不都說好了,早上不一起走。你磨磨唧唧的,我擔心會遲到。”
大清早沈歡就被這位兄弟噎了一下,一張臉好似鍋底,沒好氣地說:“我這不是沒遲到嗎?”
正在預習英語課文的陸竽,莫名地笑了一下。
——
星期六照常上課。
早上第一節課就是英語,鈴聲打響後,教室裡慢慢安靜下來,門外響起一陣高跟鞋的聲響,一個女老師走了進來。
四十多歲的年紀,頭髮燙了小卷,扎了個低低的馬尾,穿一件深藍色長裙,腰間系著一根細細的皮帶,一側掛著黑色的擴音器,連接著一個小型頭戴式麥克風。
陸竽見到這位女老師就一臉生無可戀,顯然對她並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