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張畫稿，畫的還是同一個人。

只是少年的眉眼成熟了不少，看上去像是變成了一名大學生。

這次的場景是校園歌手大賽。

站在講台的話筒前，男生臉色蒼白，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眸光低垂。

他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短袖衛衣，領口處的紅色帶子系得很緊，像暗夜玫瑰一般，讓人感到壓抑和窒息。

短袖衛衣外面罩了透明的黑紗作為外套，像是一層保護色。

男生的左手緊緊握著話筒，隱約可見他手臂上有深淺不一的道道割痕。

第三張畫稿，男生的樣貌更加成熟。

這次他所站的地方從講台變成了舞台，五顏六色的燈光投射過來。

他的身形筆直而挺拔，穿著款式略顯複雜的純黑色高領毛衣，一枚鮮豔的玫瑰徽章別在胸前。複古而繁複的長裙長度到腳踝，腳上踩著一雙亮面的靴子。

不再是碎發遮眼，而是將頭髮向上梳起，也摘掉了黑框眼鏡，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他的眼睛裡映出一片紅海，像是舞台下觀眾們揮舞的熒光棒。

身後背景是一塊碩大的紅色燈牌。

第四張畫稿，居然是婚禮現場。

純白教堂裡，男人穿著一身將西裝和婚紗結合起來設計的禮服，親密牽起面前愛人的手。

他的愛人同樣是穿著西裝，頭上卻蒙上了新娘華麗的白色頭紗，似乎是有意模糊掉了性別。

兩個人十指交纏，無名指上都戴著玫瑰形狀的、豔麗而華貴的紅色鑽戒。

第五張畫稿，男人已經變成垂垂老矣的老人。

夕陽西下，老人的身形佝僂，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眺望遠方，露出安然的神情。

他身上的白色襯衫居然和第一張畫稿裡是同一件，只是上面曾被撕裂割開的缺口，現在已經全部被細細縫補起來。

襯衫永遠不可能再完好無缺，然而經過歲月的沉澱，被縫補過的襯衫，卻擁有了獨一無二的別樣美感。

老人的身後，是一片鮮豔的玫瑰花海，與泛著紅的日落陽光遙相輝映。

季元亓不懂服裝設計，所以看不懂林溪畫的這些衣服有怎樣的元素和創新，只是覺得很特別、很好看。

然而他卻讀懂了林溪所描繪的整個故事。

瘦弱的少年不知是因性取向、還是因自己性別認知障礙，曾深陷被霸凌的泥淖，年少時絕望而孤寂。

他曾在黑暗中苦苦掙扎，尋找活下去的慰藉和光，直到鼓足勇氣站在講台上，參加了校園歌手的比賽。

他在自己極具天賦的領域閃閃發光，站在舞台上不再對人群感到恐懼，眼神亦堅定無比，積極向上又顯得光芒萬丈。

事業上取得成就後，他也坦然面對自己的內心，無論是作為男人還是女人，無論對方是男人還是女人，只有愛才是締結婚姻的關鍵。

待到男人年逾古稀，回望這一路漫漫人生，發現自己曾經受過的苦痛，都像是玫瑰花上的荊棘。

滿是荊棘，是為了讓玫瑰更好地盛開。那些被荊棘刺傷而滴落的血跡，在地面上開出大片絢麗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