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福中愣在那裡,章立卻心裡明了,他知道沈福中此刻在想些什麽。
其實,這個答案他自己也找不到。
從第一次凝神視物時他就察覺到了妙處,那些光怪陸離的光暈在給他明確的提示,只是他不明白,難道這就是某種神力的啟示嗎?為什麽只有自己看得到?
那本書到底是何來路?難不成是上天的賜予?自己異於常人?他暗自搖頭,有點不要臉了,不是常人還能是什麽人?
此刻,那一絲絲常人難以察覺的閃爍的光線正在指向同一個方位,終究還是捕捉到了。
……
夜色漸濃,整個村鎮都籠罩在朦朧的暮色之中。
這是個好天氣,沒有風,除了偶爾的幾聲犬吠,遠近都是靜靜的。
章立一直捉摸不透,那“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下午,章立獨自在鎮裡轉了轉,沈家老宅和周邊的狀況也大致查看了一番,但心裡的謎題還是沒有解開。
按說沈家老宅已經有百八十年了,周遭又沒有犯忌的事物,而且,這棟宅子在傳說的風水上也沒什麽衝撞,原本不該如此啊!
難道是修建宅子時就有了那“東西”嗎?可這也說不過去呀,這麽多年都一直風平浪靜,怎麽突然就發難了呢?莫非……,一個念頭突然闖進了腦際。
是沈家動了什麽不該動的東西了吧,二丫頭不是夢見太奶奶了嗎,這應該不是偶然的,沈家一定還有故事,且年代久遠。
看來只能問問沈福中這個家主了。
……
沈福中更是在焦慮之中。
對於一個身處厄運的人來說,看到了一線希望,就等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而眼前這種雲裡霧裡的過程是最熬人的。
這位小道士像是有些道行,但大半天下來,天都黑了卻不見有任何施展,也沒說出什麽所以然來,是束手無策了嗎?
這是最後的希望了,難道沈家的霉運真的就無人能解了嗎?
正忐忑地想著,章立走進了堂屋。
沈福中心頭一振,急急起身相迎:“小師父,是有什麽對策了嗎?”
章立點點頭,輕笑道:“族長別急,其實晚輩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只不過……有些事還得您坦誠相告。”
“那是當然,小師父盡管問,這種時候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沈福中面色微紅,語音急切,明顯地激動起來。
“噢,是二丫頭夢見太奶奶的事,我覺得這應該是老人家有所提示,這個結症或許就在老奶奶這一輩,我是想知道,那個時候您家族裡發生過什麽特殊的事嗎?”
沈福中面現躊躇,略一沉吟,道:“小師父是看出什麽了嗎?其實……其實很多家庭或許都有些難堪之事,也確實難以啟齒……”
“我看到了怨氣,很強的怨氣。之前那位先生說這‘東西’是您家的祖輩,未成年就被人害了。這話卻也不是全錯,只不過,此人卻不是那‘未成年人’,而是另有牽扯。”
章立的語氣不容置疑。
“唉!小師父說的沒錯,祖上確實有一件特別的事,除此之外沈家還真沒有什麽大的波折,想來一定是此事了。”
沈家也是從關內來的,但與其他逃荒的不同,原本就頗有祖產,沈家鎮之所以稱為沈家鎮就是因為沈家在此落戶。
到了沈福中祖父這一代,整個家族早已枝葉紛落,各行它途了,他們這一脈基本上承繼了祖上的田產,
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戶。 沈家有個祖訓,那就是不能納妾,而且歷代未曾有過違背,沈福中所說的“特別”之事就與此訓有關。
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正是因為老婆接連生了兩個女娃,沈老太爺才憂心起來。後是什麽,當然是指男丁,女孩子怎麽能作數?他私下找了一位很有名望的先生,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那先生說,他老婆這一輩子注定不會生男娃。
怎麽辦?祖訓就擺在那裡,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僭越,真要是那樣,那些覬覦他家產的同族也不會容他。可即便如此,那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家業斷送在自己手上啊!
人就怕逼,逼急了自然就有辦法了。
沒多久,他便去了外鄉,這就是他想出的辦法。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終於用錢買下了一個戲班子的大姑娘。事先他就找人看過了,這女子頭一胎一定是男娃。
當然,要想瞞天過海,此事必須讓老婆心甘情願的參與,對此他心裡有底。
自己肚子不爭氣,當老婆的還有什麽可說的,思前想後,最終還是無奈地答應了。
隨後的事就簡單了,不出幾天沈家就借故辭退了家傭,那個能生兒子的大姑娘也就順理成章地進了沈家。
不得不承認,算命先生的話還是很準的,那女人真的生了個男娃。只不過,數日後,幾乎同時有孕的老婆也生了,也是男娃!
原本打算互換的兩個孩子不用換了,一個親生的,一個收養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按事先的約定,那女人生了孩子就該失蹤了,因為她是被人“騙了”才有的身孕,自己沒辦法撫養,只能扔下孩子一走了之。可真的見了孩子那女人卻變卦了,給多少錢都不走。
老太爺夫婦實在沒辦法,隻得順了她,在旁院給了一間房子安頓下來。
其實那個時候也有鄉鄰說三道四的,但沒有證據也是白說,老太爺相信,時候長了總會有辦法的。
然而,就在兩年之後,意外卻突然發生了,那女人生的孩子竟掉進屋裡的水缸淹死了。
女人哭天搶地,不依不饒,隻說自己的孩子是被人害的,要給孩子報仇。
沈福中聽奶奶說過,那女人瘋了,最後在一天晚上突然就離開了沈家,所有人都不知她去了哪裡,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說來也怪,後來老夫人又生了一個男娃,不過沒出滿月就死了,之後沈家也就只剩下了父親一個男丁。
“小師父,眼下的怪事會與此事有關嗎?”
章立沒有作答,卻問道:“正房右邊是不是有一塊石板之類的重物?”
沈福中忙不迭道:“有,有,前些時日舅舅要做磨盤給拉走了。”
章立沒再搭腔,而是轉頭望向偏北的方向,那種木然的神色再一次顯現出來。
又是良久,章立緩緩回過頭來,黯然道:“沒錯,這就是結症所在。”
沈福中一時傻了眼,這是真的嗎?這位小師父到底看見了什麽?
章立行至案邊,只須臾便寫下了三行字,回首遞給仍舊瞠目的沈福中,“一個時辰內把這些物件備好,一樣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