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過活實在是很無聊的,尤其是年輕人,不過章立卻有所不同,只要有事做他就感覺不到孤單,這或許還是本性使然吧。
他總是有事要做的,之前是那本從牆裡得到的書,現在是那塊灰色的布,如若參透也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月余間他已經把那些文字連悟帶猜的弄了個七七八八,連貫起來更是八九不離十了,至於透徹,那還須下一番苦功才行。
其實讀文大抵都是一樣的,一般來說通篇的內容都是相互關聯的,即使無關也不會毫無瓜葛,否則便不會擠在一處了。不過這裡說的都是“大抵”,當然也有特殊的狀況,就像灰布上最後的十二個字,怎麽看都像單獨的記載,像標記,也類似於提示,讓章立百思不得其解。
“四百裡,三層塔,兩尊像,一隻鍾。”就是這十二個字,即無古風亦無生僻,寫得明明白白,卻成了所有文字中最難揣摩的一句。
這句話說的明明是一個四百裡遠的地方,那裡有三層的塔,裡面有兩尊像,還有一隻鍾。說的很明白,卻越看越糊塗。這四百裡是從哪裡算起呀?按理說灰布是給他章立的,那就應該是距“此”了,可方位呢?東南還是西北?還有,那裡到底有什麽?與自己又有什麽關系?這不是活活吊人胃口嗎!
章立最痛恨這種人,話不明說,故弄玄虛,刻意高深,一看就不是個痛快人!
可恨歸恨,這句話還是讓他實實在在地牽掛起來,因為他隱隱覺得,這或許就與自己的身世有關,那人不明說也許有什麽難言之隱吧。
現在最關鍵的是要弄清距此四百裡都有什麽地方,那人說的三層塔總不會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吧,總該是個大地方才對。
章立就知道幾十裡外有個縣城,那也是聽說,再往遠了就只有日頭月亮和星星了。
還是去村裡走走吧,宋家人應該比自己知道的多一些。
……
章立是第二次來到宋家,上次來時還是宋家出事不久被宋少忠請去的,之後便再也沒去過,他不想別人麻煩。
宋少忠是村裡為數不多的明白人,這些年也曾走南闖北,很有見識,應該可以幫到他。
章立是有意選在午飯後來的,進門時宋少忠正在堂屋裡與兩個人閑聊,看樣子是剛剛吃過飯。
“是賢侄來了,真是難得,快請進!”
宋少忠見是章立趕緊起身招呼,把這位小恩人讓到了堂上。
“這位是本家的三哥,你見過的。這位是他的老友,遠道來的,就叫魏伯吧,賢侄且見過。”
章立一一致禮,方才正襟落座。
“小兄弟彬彬有禮,雖年少卻老成,必是知書達禮之人啊!”宋家三伯讚道。
章立最是不堪誇讚,見狀也只能紅了臉,咧咧嘴,羞笑著權做應對。
“這就對了嘛,沒事常來走走,把這裡當家就是了,以後別吃過飯再來!”這顯然是宋少忠由衷之言,並非客套。
“這回老弟可是看走眼了,這位小兄弟可不是討嫌之人呐。”三伯滿眼的狡黠,一看便知乃精明之人。
“這……”宋少忠一時語塞,半晌才回過神來,“賢侄是有什麽事嗎?那就不妨直說。”
“宋叔……兩位伯伯,我是想請教一下,方圓四百裡可有什麽大的市鎮嗎?”
章立本想單獨向宋少忠探問的,哪料卻是如此局面,人家一旦問起來可怎麽應付啊!
那三伯不但精明,
而且快人快語,聞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哈哈!這有何難,小兄弟今天是問對人了,你宋叔當年可是跑遍了遠近的州府,漫說四百裡,就是八百裡也是如數家珍呀,哈哈哈!” 章立頓時松了口氣,人家根本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倒是自己多心了。一念之下,臨來時想好又忘掉的托詞也猛地記了起來。
“宋叔,我是打算往遠了走走,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裡路嗎,日後小侄也想奔個前程。”章立如是說。
“為何非要四百裡?”三伯問。
章立俊臉一紅:“不瞞三伯,數日前小侄曾偶遇一位先生,他言說小侄的貴人就在方圓四百裡的一個地方,那貴人……會為小侄指點迷津。”
章立臉紅是因為扯了謊,這也難怪,扯謊也是尋序漸進的,這謊該是越扯越圓,直到無人看得破,都是需要些經歷的。
“噢,是這麽回事。”宋少忠略一沉吟,掐指說道:“正東四百裡是清河,西南四百裡是永寧府,偏東南是章州府,正北是興隆鎮,偏北是林縣。不過,這都是大致的路程,有些出入的。”
章立一邊聽心一邊往下沉,他隻料想會有一兩個地方能合上這四百裡,卻不想直接蹦出來五個。老天爺,四五兩千裡,這可怎麽找?難不成要一個一個去走?想想腿肚子都疼。”
“不是說要走萬裡路嗎?怎麽臉都白了!”三伯的確快人快語,出口便是直道。
“也不能這麽說,少忠老弟不是講過嘛,有的地方還是有些出入的,就譬如永寧府,那裡我去過,離四百裡也還差了十裡。還有興隆鎮,其實要多於四百裡,這麽算下來不就越來越少了嗎。”
魏伯是個消瘦的老頭,有把年紀了,之前一直沒插話,不過隻這一句卻讓章立一下子精神了許多,臉色也不那麽難看了。
“嗯,的確如此,其實林縣也不是整整四百裡,這麽看就只有章州府和清河了。那位先生既然言之鑿鑿,當不會有‘出入’之誤,定是沒錯了。”宋少忠道。
薑還是老的辣,這老三位你一言我一語,幾下便讓章立沉下的心又浮了起來。
……
“你真想去一趟啊?”
宋青蓮不解,好端端的幹嘛去費那個勁?還能升官發財呀!什麽貴人有這麽大的能耐?就是閑的!
“唉!我也不想走,可怎麽也得知道自己是誰吧!再說,走運的話有四百裡就夠了。”
宋大小姐終於有些明白了,“噢,你這是要找家呀,我說呢!”
章州府和清河,到底哪個是呢?
章立突然想起了村東的老劉頭,對,不如找他老人家給算一算,雖然算卦的基本上沒譜,可總比自己瞎猜強啊。
章立最終也沒有找老劉頭算卦,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暫時打消了他找“家”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