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府州衙外,兩個站班衙役眼睜睜看著台階下蹣跚著走來一個看不太清年紀的人。此人拄著一枝木棍,蓬頭垢面的,髒兮兮的頭髮胡亂地四散紛揚,一身襤褸的衣著也早就模糊了顏色,看著就是一個落魄之人,十足的花子像。
衙役似乎看慣了這類人,離著十幾步便大聲呵斥起來:“哎!哎!長點眼,滾一邊去!”
哪料那人卻置若罔聞,像是根本聽不明白,依舊顫抖著上了台階,到了近前只有氣無力地說了句:“鄙人乃是前來上任州衙同知的李……李福。”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永寧州衙出了新鮮事,新任的州衙同知被人冒名頂替了。
那襤褸之人背誦了文書和履歷後賈大人一下子就頭大了,與先前那位所遞文書竟然毫無二致,不用說,此人才是真的李福李大人。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假李福有可能就是為了騙取逍遙王府的山珍,而鏢行還是自己給雇請的。
官員到任不查,助賊人謀奪王府財物,哪一條都夠他喝一壺的了。
好在李福道出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他才稍稍松了口氣。
李福是十日前從老家啟程來永寧府上任的。來時他隻帶了一位老仆,兩隻木箱,雇用了一架烏蓬馬車,這與府衙先行送來的文書和描述是一致的。
李福在逍遙王府做了八年的門生,好不容易得王爺垂青才謀得仕途,心裡自然暢快,卻不料眼看要到了竟出了岔子。
那日他們走到了宇寧縣境,住宿時喝了點酒,醒來便到了另一個地方。
那屋子黑乎乎的,連個窗戶都沒有。他被捆在一把椅子上,手腳完全動彈不得,一條從棚頂垂下的繩子套在脖子上,明顯感覺有人在往上拉著。
“你是李福?”一個聲音陰惻惻地問。
說話聲像是在房外,卻聽得十分清晰,大概是有孔洞之類的布置,反正他是什麽都看不到。
“在下正是,敢問先生,虜在下於此是何道理?”李福故作鎮定地問。
“少他娘地跟本大爺文縐縐的,我隻問你一句話,想死還是想活?”那人說完,李福脖子上就是一緊,幾乎便喘不過氣來。
李福心知這是遇上劫匪了,這話問的,哪有想死的人呢?可自己沒多少錢財,這人圖的又是什麽呢?
“此話怎講?在下當然想活。”李福答道。
“那就好辦,把我想知道的說出來就行了,記住,說錯一個字就送你上天!”
那人問得倒也簡單,就是李福歷年的履歷和逍遙王府諸如夫人、總管等人的名諱,還有就是吏部下發文書的時辰等等。只不過這些話問得極巧,待最終提到王府在永寧府轄縣的松茸和藥材時他才如夢初醒,但一切都難以挽回了。
就這樣他在那間黑屋子裡待了七天,最終有人給他蒙上眼,又喝了半壺水,被扔到了一處杳無人跡的林子裡。
他醒來後便漫無邊際地走,一天后遇見一個趕山人,這才上了官道來到了永寧府。
不得不說,這些賊人的確夠精明的,他們對官員就任的路子很熟,而且明顯知道王府這批貴重貨物的底細,對李福承辦此事更是了如指掌。此景簡直堪比曹蓋盜取生辰綱,甚至更有過之。
一句話,此事絕對有家賊參與,李福就是再傻也不會透露半個字的。
賈大人松了口氣也正是這些原由,假李福就任手續沒有逾規,細節方面也是李福自己透露的。至於推薦鏢行那就更沒毛病了,
畢竟五虎堂在轄內是最好的。 不過話雖如此,冒名頂替和謀奪王府財物都發生在轄內,如不及時破獲他絕對難辭其咎。
於是州衙立刻下了緝捕令,許信等一班捕快也隨即出動,他們須得盡快追上曾乙的鏢隊。
其實一班官員和許信都明白,傻子才會讓他們追上!
……
黑夜,湖頭嶺集鎮北面的山林裡,一行人正在黑暗的樹木間匆匆疾行,其中兩人還各背負著一個軟綿綿的人,看情形大概是都已經沒命了。
這兩個軟綿綿的人正是徐三行和候七,他們在客棧裡遭了暗算,一時間都失去了知覺,此時也只能任人擺布了。
正行間,背負徐三行那人頸部突然被一隻手狠狠地扼住了,還沒等反應便頹然堆縮在地上。原本還軟綿綿的徐三行突然暴起,一個搶步扣住了前面一人,探手便拔下了那人腰間的長刀,返轉身,刀鋒在那人頸上一閃而過。
事發突然,還在疾行的幾人毫無防備, 一瞬間全都愣住了。
“拿下他!”一人狠狠道。
對方原本有五人,現在只剩下了三個,背著候七那人忽地把人甩下,隨手也抽出了兵刃。
徐三行其貌不揚,如果走在路上沒人會把他當回事,可他畢竟也是優中選優的高手啊!此刻候七生死不明,他真是急了,下手當然是毫不留情。
就在那三人同時撲上來的時候,徐老道突地原地轉了個圈,黑暗中瞬間起了一道旋風,那三人隨即便慘叫起來,而後紛紛撲倒在地上。
這是徐老道的獨門暗器,名曰五毒針,那是淬了五種劇毒的細釘,中人頃刻斃命。
他和候七被棚頂的白粉迷住時雙雙都失去了知覺,直到那人背著他走時他才漸漸醒了過來。
打一輩子雁被雁啄瞎了眼,徐老道這個恨呐,狗日的真是找死!可他現在卻動不了,渾身酸軟無力,頭上也是鑽心的疼。他心裡罵娘,用迷藥就算了,幹嘛還往頭上砸?這不是上了身又打嘴巴子麽,多大的仇啊!
其實他不知道,他頭上的傷是磕在門框上了,若不是這一磕或許連他也沒命了。
隻緩了一刻,他突然覺出嘴裡有什麽東西,軟軟的像羊糞蛋子。不好,是毒藥!他徐老道是玩兒毒的,焉能不知這裡的道道,是以他立刻用舌頭把那東西頂了出來,趁那人不備便悄悄地吐了出去。
候七呀候七,好兄弟,你可千萬挺住啊!此刻的他早已急得噴火,可全身無力又能奈何!
漸漸地,他終於緩了過來。狗日的!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