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張力和小墩子又來到了馬家店。張力還是上次的打扮,而小墩子則晚到了半個時辰。他這次來主要是做一些踩點跟蹤的事,兩個人也不用商量,彼此連心的朋友一個眼神就夠了。
找了一家偏僻的小店住下,張力就隨便溜達著奔了鎮西。
王子光的住宅在馬家鎮的西面,靠邊,是一座三進的大宅院,看著就氣派。
大院的北面是稠密的林帶,一直延伸到北山的深處。張力暗想,要是從裡往外挖一條地道那可就來去自由了,他設想著是不是有必要尋找一下通道的出口,當然這活兒只能讓小墩子去幹了。
院子四周的圍牆近乎一丈,一般人就是不用看著也很難爬得上去,不過這也並不奇怪,一般大家大業的都是這樣,錢多了自然須小心些。
除了北山此地基本上是一馬平川,張力想找一處高一點的地方都沒有,那大門一直關著根本看不到裡面的狀況。
有狗,而且不止一條,這家夥夠謹慎的,裡外上下都防備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許叔還想著硬來,恐怕沒動手就會被對方察覺,如果董江真藏在這裡那他就一定會有周密的安排,哪能輕易得手?
還是應該把周圍的狀況摸清,包括什麽暗道秘徑之類的,要想動就要一擊奏效,否則一旦無功那個王子光就會有一百個理由推脫。
張力竊笑,這回墩子哥該派上用場了,省得每日隻想著吃。
張力當然也不會偷懶,裝神弄鬼的事還得他來,而且做這種事更不容易,平日糊弄糊弄實在人還行,像王子光那樣的,想想都頭疼。
……
小神仙張先生的算卦攤又擺起來了。
整整兩日張力都在應付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有求財的有消災的五花八門,虧得他在師祖那裡見識過一些旁門左道,加之腦子活泛尚不至穿幫露餡,但要等的人卻始終沒有露面。
掂了掂口袋,還別說這兩日進項真不算少,有這兩下子再出門連盤纏都不用帶了。張力苦笑,這可等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他本想去鎮西碰碰運氣,就像在帽子屯時把卦攤擺在吳老頭的身邊一樣。可一想還是不行,那王子光可不比吳老頭,弄得太明了很容易被懷疑。
進馬家店之前就已經打探好了,王子光此時就在家裡,夜裡查探的小墩子也在那個大宅院門前見到他了。按說他沒道理整日窩在家裡呀,就算媳婦再好看也沒必要整日地盯著吧!張力到底有些心急了,一個跑江湖混飯的不可能總留在一個地方,特別是他扮的這種算命先生,不合常理。
再等一日,張力給自己確定了最後期限。
翌日晨起,張力吃過飯剛剛出門就一眼看見了不遠處站著的一個人,好家夥!淡眉細目,鼻尖口闊,正是竟日都在苦等的王子光。
他在這裡幹什麽?張力本是穩重之人,定力頗強,但他畢竟才只有十六歲,所謂初出茅廬,見此情景竟也一時失措起來。
就在此時,一個駝背的老漢從一側拐了過來,一雙眼不停地眨著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張力心裡一松,那緊張勁兒也一下子卸去了大半。
“你是街口看卦的小師父吧。”老漢問。
張力故意支吾了一下,佯裝不解地問:“您老找晚輩有什麽事嗎?”
“嗨!我昨日就去找你了,可還是晚了些,不想這一大早就遇上了,真是個好兆頭!”
張力不明所以,
只是用問詢的眼神望著他。 “我想讓你幫我看看,我老婆子前些時日總是做一個怪夢,後來就夜夜睡不著,此時臥在炕上已瘦的不成樣子了。”老漢眼巴巴地望著張力似乎要流出淚來。
“噢,原來如此,那……”張力看了看四周,像是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
老漢抬手一指:“那邊小店門前有桌椅,是我侄子的,就請小師父屈尊一下吧。”
這是一個小飯館,要到中午時才有客人,窗前的桌椅是供食客臨時歇息的。
老漢把張力引到窗前坐下,自己則坐在了對面,神態極是謙恭。
“老人家,尊夫人究竟做的什麽夢?可以說說嗎?”
“哦,那是當然。”
老漢既神秘又緊張的神情幾乎讓張力忍俊不住,這老人家裝得還真像。
偷眼撇去,那王子光此刻就在身側幾步的地方,張力心中暗喜,這混帳東西到底還是上鉤了。
那老太婆做的夢的確奇怪,她說每每入夢都會看見一條花蛇在追自己,她跑蛇就追,每次要追上時就會有一隻大公雞突然竄出來阻擋花蛇,可花蛇一躲開公雞就不見了,她隻得接著跑,如此往複直到累得渾身濕透才從夢中驚醒。
老漢講夢的時候已有四五個人圍了過來,一邊聽一邊小聲的嘀咕,其中一個人還輕輕地歎息著,該是知道老漢家中的事。
張力一直沒有插話,待老漢講完才要了老太婆的八字攤開手盤算起來。
良久,張力緩緩睜開眼,張口便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那女娃已經過世三十年了吧?”
老漢一愣,隨即便頻頻點頭:“是,是,整整三十年了。可她……”
張力擺擺手輕歎道:“這事誰也解不了,不過她們畢竟有先天之緣,不會怎麽樣的。”
“可,可老太婆眼見著就不行了,這……”老漢已摻上了哭腔。
“無妨,老伯只需多給些滋養之物即可,七日之後自當緩解。切記,不可提今日之事,她若提及稍加勸慰便是。”
“老張,三十年前那人是誰呀?”一圍觀人道。
“沒你事!”老漢掏出錢放在桌上,拱手施了一禮轉身便急急地去了。
“真是神了,你怎麽知道三十多年的事?給我也看看吧,我都十五了還沒有老婆呢!”
“毛長全了嗎就要老婆,去去,回家衝你媽要去!”
張力聽得真切,說話的正是王子光。
見張力起身欲走,王子光伸手攔住,一本正經道:“這位小師父,在下也有件難事,不知可否費神指點?”
張力看了看王子光,輕輕點下頭,“那是當然,在下吃的就是這碗飯,理當效勞。”
“小師父客氣了。”王子光一邊說一邊在對面坐下,伸手摸出一張大票放在桌上。
張力瞟了一眼沒動聲色,隻把目光定定地放在對方面上。
“小師父可知過去未來?”
這混蛋一開口便是難題,左右都是陷阱,的確不易對付。
“不敢,雖說萬物都有定數,那也須聖者方可領悟,不才道行粗淺自然難以窺透乾坤。”
王子光淺笑:“小師父誤會了,在下只是有一事相詢,別無它意。”
“尊駕請講。”
王子光遞過一張紙條,正色道:“這是在下一個兄弟的八字,請小師父辨定吉凶。”
張力接過,細看之下不覺眉頭皺了起來,看得對面的王子光也不由自主地聳了聳肩,所謂關心則亂,這個混帳當然也不例外。
張力還是那副經典的模樣,拇指虛點,皺眉眯眼,微動的嘴唇似乎在叨念著什麽。
又是良久,張力才疑惑道:“奇怪,賢兄弟近年來似無見光之日,且凶兆纏身,著實可慮呀!”
此話可謂露骨,但王子光卻未見異狀,隻淡淡問了句:“小師父可測得他身在何處?”
張力心裡暗罵:“身在何處你會不知?真是難纏!”
心裡罵著嘴裡卻說:“居無定所,卻又若即若離,至於眼下嘛當不會遠於方圓十裡。”
張力當真會算嗎?當然不是,他是猜的。試想,百裡之內的州縣都在搜捕,董江一定會躲在一個他自認為安全的窩點,如果他與王子光有涉那大概率就會躲在此地,反之他就真的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