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損冒煙的壞主意當然是王子光想出來的。
掌櫃有一匹馬,純黑色的,平時有空就喜歡騎上兜一圈,其實他的騎術並不怎麽樣,就是一種喜好而已。
王子光的計策也很簡單,在馬鞍裡插一根針,一旦騎上那馬就會吃痛受驚,別說掌櫃那樣的騎術,就算再好的騎手也難保無虞。到時候再讓一個兄弟看著,借機取下針就天衣無縫了。
他策劃的很好,卻偏偏到了節骨眼上出事了。
掌櫃夫婦只有兩個女兒,所以那馬只有掌櫃一個人用,這是王子光早就知道的,但他怎麽都沒想到那日騎在馬背上的卻是掌櫃的侄子。正如王子光所料,那馬吃痛便急竄起來,一下子就把人拋了起來,那人連胳膊帶腿都摔折了。
盯梢那小子可不管摔了誰,他的目標就是馬鞍裡的那根針,可就在他借機取針的時候卻被眼快的抓了個正著。這下好,弄巧成拙了!
壞人也是人,並不一定都是孬種,可偏偏取針那小子正是個孬種,進了衙門還沒挨著打就尿褲子了,一五一十地供出了王子光一窩子人。
聽了王子光的好事王耀肺都要氣炸了,可氣歸氣卻又不能不管,這小子再壞也是兄弟的根苗,再說自己也有不教之責,那跋扈勁不就是他們兩口子給慣出來的嗎?
王家有錢,在山陽地界還是很有面子的,再說傷的還是自家人,一番求告,賠禮,花錢,王耀總算把這個敗家子領了回來。
這下王子光消停了,挨了一頓揍,餓了幾頓飯,全家人都緊緊地盯著,他不消停也不行了。
轉眼又過了兩年,王子光總算到了成年的時候。王耀夫婦商量,總這樣無所事事也不行,還是應該給他找個體面些的行當,人都是會變的,有這麽多教訓相信這孩子也該董事了。王耀設想著將來給王子光娶妻置家,再給他一份產業,這樣也算對自己的兄弟有個交代了。
此時王子光在想些什麽呢?其實根本就沒人看得透。這兩年他確實老實了很多,有王耀的看管他和那些二流子也斷了來往,整日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偶爾出門也是跟著王耀跑生意,根本就沒有胡作非為的機會。
王耀夫婦想他好,那麽他自己呢?恐怕沒人不想好好過日子吧?其實不然,因為他很快就又惹了一次禍,而這一次他連這個家也待不下去了。
王家有個養女,名喚曉月,是王夫人的心肝寶貝,哥哥弟弟們也都對她疼愛有加。小姑娘那年十六歲,正是花蕾初放的年紀,不但人長得好看,還勤快董事。王耀也常常念叨,這就是上天送給他們的小棉襖,老了還指望這個姑娘暖心呢。
不同於兄弟們對妹妹的關愛,王子光也知道喜歡,可他這種喜歡卻滿滿的都是邪念。
一天夜裡,曉月房裡突然傳出奇怪的喊叫聲,緊接著房門被撞開,曉月衣不蔽體地衝出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叫,像是發了瘋一般。
這是怎麽了?家裡人顧不得驚駭,趕緊用被子把她按住裹起來,但曉月仍舊掙扎喊叫直到最後暈厥過去。
這事來得太奇怪了,誰都搞不明白曉月為什麽突然就發了瘋,王夫人更是心疼得受不了,一直到後半夜還在擁著女兒流淚。
第二天早晨曉月終於醒了,不過看她的眼神似乎也沒什麽異狀,只是奇怪地看著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家人並沒有提起昨晚的事,而是請來了縣裡有名的郎中,王耀也留了心,
請來的郎中對婦科和雜症都頗為精通。 郎中詳細查驗問診,卻沒發現有什麽症候,最後竟問了幾次昨晚都吃喝過什麽,這讓王耀隱隱感覺到了不安。
不出郎中所料,曉月最終還是記起昨晚子光哥給了她一塊米糕,因為她最喜歡吃這東西了。
郎中悄悄告訴王耀夫婦,曉月是服食了發情的春藥,只因藥量過大才導致了癲狂和昏厥。
這種東西還能叫人嗎?王耀再也無法容忍了,他領著大兒子把王子光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頓,然後綁起來便打算報官。
王子光也確實夠光棍的,面對王耀的決絕竟一點也沒在乎,他說,我就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死了也不打緊,可弄得滿城風雨你們王家面上就好看嗎?還有曉月,你們不打算讓她活了嗎?
幾句話說得王耀啞口無言,這話雖然無賴卻當真是實情,王家在是非面前可以不要臉面,但女兒的命能不要嗎?這個王子光也夠刁的,他應該早就知道王家人拿他沒辦法,至於去留那也沒什麽,這個家他早就待夠了。
無奈之下王耀夫婦隻得作罷,不過這個孽障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了。
隔日晨起王耀便把王子光叫進房中,對他說,我給你一些錢,足夠你買房子置地的了,我別的要求沒有,只希望你能好好過日子,也算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了。
如果當時王子光沒有說那番不要臉的話或許王耀還能網開一面,但此時卻已看透了他,根本就是無藥可救。
最後王夫人還是叮囑了一句,將來有什麽難處就說話,怎麽說這也是你的家呀!
王家人可謂仁至義盡,但王子光卻把頭一扭一句話也沒說便離開了王家,似乎這裡所有的人都不值得一顧,而這個家也不過是落腳的客棧而已。
王夫人的話最終還是應驗了,王子光走了十幾年後竟再一次闖進了家門,只不過這次卻不是想誰了,而是來討債的!”
這些年在外面怎麽胡混他沒說,總歸都是什麽上當受騙之類的遭遇,反正現在是窮困潦倒活不下去了,就想要錢。並說王耀當年答應過他父母,一輩子都不讓他受罪,他現在這種處境王家不能不管,說得義正辭嚴。
王耀當然不會輕易答應,他有錢,卻不能隨便給一個白眼狼,更何況從前也沒虧待過他,倘若不是他王耀重情這沒良心的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事。
王子光能來當然是有十分把握的,接下來他便耍開了各種無賴,並揚言要把王家的私事揚個滿天飛,他好不了誰也別想好!
一通胡作亂鬧他到底還是得逞了,最後拿著錢心滿意足地滾了,臨走連個謝字都沒有,就像打劫一般。
經他這麽一鬧老爺子隨後就得了一場大病,他並不是心疼錢,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結果沒幾年便撒手西歸了。
之前在馬家店時張力見過那個王子光,人模狗樣的,表面也看不出什麽,卻不想竟是這般的狼心狗肺,看來有些人還真是不可貌相啊!
現在章立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王子光和董江到底有沒有關系?
對此許信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王子光有可能就是永寧府的人,或許他就是董家的人。
其實張力也早有這種想法,只是還無法確定,許信的話給他提了個醒。對呀,不妨就從這個途徑摸下去,這總比在馬家店盯著王子光要好得多,那董江一貫刁滑,一旦被他察覺出苗頭再找他就更難了。
要查清董家的過往並不難,街坊鄰裡的多少會了解一些,有些大事過去多少年都不一定會忘的。
永寧府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算大,只要人多就好辦事,好在董江不敢回來,那就光明正大地查問好了。
許信一共放出去二十多人在董家周圍挨家挨戶的查訪,他覺得這事一天之內就可以搞定。
許信的想法沒錯,還沒到晌午這些人就陸陸續續地回來了,他們查訪到的情況基本一致,董江是七八年前從外地搬來的,就一個人,無親無故。
“真他娘的絕戶,八輩子絕戶!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許信不由氣餒,看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先把王子光抓起來?”他問也是一籌莫展的張力。
“抓王子光?憑什麽?漫說馬家店不歸永寧府管,就算是轄區也不能無故抓人呀,那人可是實打實的無賴呀,鬼心眼兒多著呢!”
“那你說怎麽辦?”許信吹起了胡子。
“這樣吧,您把墩子哥交給我,天無絕人之路,我看還得從王子光身上想辦法,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