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透了,舉目四望,只有遠近連綿的土包和間或高高矮矮的樹木在夜色下朦朦朧朧地往前延伸著。踩著遍地的雜草,聽著各類蟲鳴,早已提心吊膽的張力到底還是有些後悔了,這鬼地方太他娘的瘮人了,萬一鑽出個東西還不把人嚇死!
轉身回去?這當然不是他張力的做派,凡事他都想弄個明白。有句俗語說的好,不作死就不會死,應該指的就是張力這種人了。
正懸著心時,前面突然靜了下來,剛剛還嚓嚓的腳踩雜草的聲音一下子停住了,耳邊就只剩下枝葉輕微的摩擦和自己的呼吸聲。張力趕緊躲在一棵樹後往前看,黑暗中那個模糊的身影也不見了。娘的!這家夥躲哪去了?
不知何故,他忽然感覺眼前一陣模糊,腦子也變得恍惚起來。
怎麽回事?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再往前看,瞬間便驚出了一身冷汗。
悄無聲息的,前面突然冒出一群人來。那些人各個身穿黑衣,腰扎白色布帶,前邊那人還打著引魂幡,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就隻抬著一口黑色的棺木繞著一棵大樹悶頭疾走,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老天!夜裡出殯!還繞著樹轉,這是他娘的哪家的規矩?
就在張力且驚且疑時,他突然看見那黑棺上竟然坐著一個老頭,此時那顆白頭髮白胡子的腦袋正咧嘴衝著他笑呢。
親爹呀!這哪是笑啊,分明就是在勾魂呀!
震驚之下張力趕緊往後退,卻不想原本極靈活的兩條腿竟如灌鉛一般怎麽也動不了分毫,心裡越急腳上越無力,就像陷在了泥裡。
那老頭還是看著他笑,而且越笑越邪門,他心裡這個翻騰,又急又氣,奇怪這麽黑的天怎麽看的如此真切,原本也沒這麽好的眼神呀!
他努力地想避開那老頭的眼神,可邪門的是自己的眼睛就好像被那老家夥粘住了一樣,欲罷不能。
等他好不容易把目光挪向別處時,卻看見旁邊又出現了一個婦人,他看時那婦人正緊張地向他招手。
張力心裡一震,這婦人怎麽如此眼熟,竟好似在哪裡見到過?
驀地,腦中靈光一閃,一直以來總是在心裡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突然清晰起來,這不就是那個往窗上貼窗花的女人嗎。是母親?他怔了一下,隨即怦然心動,於是想都沒想便奔了過去。奇怪的是這回兩條腿也像突然解脫了束縛,竟然又靈活起來。
此時的張立與其說是被親情感召,莫不如說是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那種不顧一切絕對是發自心底的,似乎沒什麽力量攔得住。
恰在此時,他突然感覺到後腦一下輕響,是那種腦殼開竅般的異動,極為清晰。這又是怎麽回事?身不由己的他硬生生地刹住了腳步。
一念成質處微極正反。一念成質處微極正反……
九個字隨心念輕湧而出,一遍遍地在心裡默念,頃刻間便不由自主地進入了忘我之境。
隻過了片刻,他突然掙開了眼睛。四周靜靜的,一切又恢復了之前的境況,那些出殯的人不見了,而酷似母親的婦人也沒了蹤跡,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咦!”一聲驚訝猝然打破了沉寂,就好比漆黑的夜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一般,聽得張力頓時緊張起來。
“什麽人?”一聲斷喝人已衝向了旁邊的樹叢。
張力斷定,一定是自己追蹤之人,剛剛那些人和事一定是幻像,就是這人搞的鬼。
情急之下張力幾個縱躍便來到了發聲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四下裡仍舊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怪了,腳前腳後的事,難道是土遁了不成!
放眼望去,遠近依舊是土包和草木,只有遠處城門上的燈籠還在閃著昏黃的光,那神秘之人徹底的消失了。
……
回到家中,老爹正在一邊看書一邊等他。
“這麽晚,去哪兒了?”老爹探尋地看著他。
往回走時張力就想好了,此事分明透著詭異,極有可能對老爹不利,這種事可萬萬不能瞞著,自己挨說事小,誤了大事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天黑前看到一個怪人,覺得不對勁就跟了過去……”張力如此這般地把怪事的前因後果詳細地說了一遍,包括那個很像他母親的婦人。
張力沒有留意到,老爹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他把書都放在了本不該放的被褥上,以前他可絕對沒有這個習慣的。
沉吟了半晌,老爹凝視著張力道:“這兩天我要出一趟遠門,本來想著要給你師祖送一些藥材的,沒辦法,還是你替為父送去吧。記著,明天天不亮就走,早飯就在路上吃吧。”
這麽急?回來再去送不行嗎?張力心裡納悶,但嘴上卻不能反駁,盡管平日和老爹沒什麽大小,可一旦正經起來他還是要聽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張力便頂著殘星離開了永寧府。
……
這是一個像極了超大號鵝蛋的屋子,頂棚和四壁都是圓圓光光的,只有地面還算平整,不過也就丈把方圓的樣子。屋子裡只有一把座椅,除此之外再無哪怕寸許的擺設,以至於整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如果把那椅子換成壽材的話,嘿嘿!誰都能聯想到這鬼屋子該會做什麽用。
此刻,那孤零零的座椅上正端坐著一個任誰見了都會忍俊不住的人。
此人身量不高,坐在那裡比一般的孩童也大不了多少。他(她)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褲,無論怎麽看都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而最令人瞋目的就是那頭上的奇特面具了。那是一整張彌勒佛的臉,配著下面的紅裝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隨著他一句脆生生的“進來”,一個身材適中人模人樣的漢子躬身走了進來。
“稟主上,那……那後生跑了。”漢子低眉順眼道。
“嗯?跑了!怎麽可能?”紅衣人似乎深感很意外。
“是,此人像是懂得一些異術,剛剛落套卻又突然轉醒,而且看樣子身手也十分了得。”
“怎麽會這樣,難道是……”紅衣人自語著掐起了手指,然後便一動不動地僵了起來,或許那彌勒佛腦袋裡的眼睛已經眯上了吧。
片刻,那彌勒腦袋又動了起來,一句完全與清脆稚嫩不沾邊的陰狠之言脫口而出:“傳下話去,姓張的不能再活著了。另外,盡快查清那後生的底細,如有半分疑點便盡快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