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飯點,小館內因為散坐著六七個客人而有些喧鬧。
我點了一份番茄雞蛋蓋澆飯,不是因為喜歡這種口味,而是喜歡這代表喜慶的鮮紅色。
在等飯的時候我的注意力被隔壁桌三個人的議論聲吸引了。
“和平路那條街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當然了,據說那個人死的老慘了,那麽有錢,好端端的怎麽會想不開自殺呢。”
“唉……據說是瘋了,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放過。”
“我表哥就是局裡的,據說那個姓周的把自己一家人的眼睛都給挖出來了!”
“不可能吧,那個人再瘋也不可能不知道痛啊,還能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
“所以我說也不見得是自殺。”
“多半是覺得破不了案,隨便編了個借口糊弄人呢!”
“不過這件事太邪門了,據說現場到處是血,有些人剛一進去就吐了,那場面……六個血糊糊的眼珠子被堆在了一起,紅的白的……就跟……就跟這個一樣。”說話的那人指著老板娘端過來的西紅柿炒雞蛋說道。
話音剛落,那碗西紅柿炒蛋就被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與那隔壁桌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說的那家人叫什麽名字來著?”
說錯話的那人趕忙道:“姓周,叫周國富,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幾個胡言亂語,哥們兒別介意啊。”
“沒事兒……”我朝他們擠出了一個微笑,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不會這麽巧吧……
聯想到那本怪異的羊皮書,我心裡突然湧出了一股不妙的感覺,拿出手機查了一下,果然搜到了今天上午的新聞:
周國富,男,四十七歲……自殺……初步懷疑與邪教組織活動有關……
新聞中出現了一張灰白色的照片,照片是一家三口靠在一起對著鏡頭微笑,詭異的是三人都沒有眼睛。
取而代之的是眼窩處六個血淋淋的窟窿!
我被嚇得幾乎要把手機扔掉,可一轉眼那張照片就恢復了正常。
似乎我剛剛看到的都是錯覺。
這下我終於認出,照片左邊的那個人就是昨天下午見到的那個行為古怪男人!
明明是大夏天,我卻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奔波了一天之後我已經十分疲憊,草草衝了個涼後就睡了。
半夜裡,我突然被一陣啼哭聲吵醒,充滿悲涼的哭聲好似近在耳旁,是單純的宣泄,又似乎在述說著什麽。
從睡眼朦朧到神志清晰隻用了不到一秒鍾。
我非常難受,不光要忍受耳邊令人心煩意亂的哭聲,身上也好像被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我想要睜開雙眼,卻使不上丁點力氣。
痛苦……
無助……
我在心裡瘋狂呐喊,身體不斷掙扎。
鬼壓床。
三個字陡然出現在了我的腦海。
我看過網上關於鬼壓床的科學解釋,也從來不相信什麽怪力亂神,更不會將周圍發生的異常與妖魔鬼怪聯系起來。
因此我並不感到恐懼,更多的是出於身體的本能反應,如同溺水的人慌亂中會抓住周圍一切能夠抓住的東西。
即使明知毫無作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能活動兩個手指。
靠著這兩個手指,我艱難地移動著手臂在床上毫無目的地胡亂摸索。
突然一陣冰涼滑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身體不由打了個顫。 那本羊皮書!
我幾乎立刻就想到了答案。
奇怪的是在接觸到羊皮書後我身上的壓力瞬間就不見了!
我如同一個彈簧一樣坐了起來大口喘著氣,這才發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哭聲依然存在,卻比之前小了許多,聲音很近,似乎就在樓下附近。
地上的蚊香已經燃燒了一半,床頭的風扇還在慢慢搖著頭,我在黑暗中環顧四周,這才發現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路燈昏黃的燈光從窗戶照了進來,空氣中似乎彌漫著嫋嫋青煙。
因為怕晚上睡覺招蚊子,我記得睡前明明就吧窗戶關死了。
“媽的,真是吵死人了,大晚上的在外面鬼叫什麽呢,你不睡別人還要睡呢……”我小聲抱怨了一句。
哭聲讓我有些煩躁,但我本就不是什麽強勢的性格,甚至可以說有點軟弱,雙腳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拖鞋後,我走到窗邊準備關上窗戶。
一兩步的距離讓啼哭聲接近了一些。
就在手觸摸到窗戶的時候,我終於聽清了哭聲的來源。
就在我家樓下!
在我家門口哭喪?
他媽的簡直是欺人太甚!
一股怒火直衝腦門,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將半個身子探出窗戶正準備破口大罵。
可當我看清楚樓下的一幕時心裡頓時就涼了半截。
快要到嘴邊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我家旁邊緊貼著掛著路燈的電線杆,此刻在電線杆的下面,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背對大街低頭蹲在那裡發出“嗚嗚”的哭聲。
他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臉,肩膀止不住地顫抖,似乎是傷心到了極點,又像是因為恐懼。
最令我震驚的事,那個男人的背影十分熟悉。
大背頭、身材肥胖。
怎麽可能!
是已經死了的周國富!
我的身子再次僵住了,就這麽保持著半個身體在窗外的動作,嗓子有些發乾,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我再次體會到了那種絕望與無助的感覺……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周國富顫抖的身體靜了下來,“嗚嗚”的哭聲逐漸清晰了起來,伴隨著某種竊竊私語。
我終於聽清楚了。
他在說: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語速極快,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我他媽的哪知道為什麽!”
明明是心中所想,卻不知道為什麽被我大聲吼了出來。
啼哭聲戛然而止。
終於不再念叨了。
可還沒等我來得及松口氣,聲音再次響起,與之前的不同,這次的聲音更大,也更加清晰。
還帶著憤怒。
憤怒越來越強烈……
最後扭曲到幾乎變成了如同野獸的嘶吼……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聲音就想一把鋒利的鑽子瘋狂地衝擊著我的耳膜,又如同一把錘子在我的顱骨上不斷敲打。
頭痛欲裂……
惡心……
各種感覺紛至遝來。
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沒有用……
為什麽……逃不了……
為什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