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雲雷前腳剛走,百十號人後腳就來到了學校門口,他們中大多數都一臉怒容,前排的十幾個人都是村裡的壯力,各自拿著棍棒、繩子、鋤頭、耙子等工具。
後面的大多數都是來壯聲勢和看熱鬧的,場面有些糟亂,我甚至還看到幾個拄著拐杖走路還要人扶的老人家與被人抱在手裡的娃娃,不過即便如此,這一大幫子人光站在那裡就讓人心裡發虛。
羊臉子與啞巴都在,只是看這情況他們應該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這些人一來就將學校堵得嚴嚴實實,要是鄧雲雷再晚走兩分鍾就徹底走不了了。
陳老師故作鎮定地站在我旁邊,只是她那緊攥的拳頭還是暴露了她心中的忐忑,在失去安全感的情況下,她的身體不自覺地往我這邊靠。
我袖子裡僅僅藏了一把匕首,這種短兵隻適合出其不意,真要對上這夥人估計一棍子就得被撂翻。
我想著要不要試著學學在電視裡看到的,二話不說先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給自己來一刀,雖然自殘的行為有點蠢,但那股子不怕死的氣勢是出來了。
保不齊這些人和電視裡的一樣,見我對自己都這麽狠,立馬就被嚇退了。
但想想還是算了,這夥人可不一定是什麽講規矩的良善人士,就衝他們對那個什麽鳥山神愚信的樣子,不是瘋子就是被洗腦了。
等下人沒嚇退,自己先負了傷,連一點抵抗的余地都沒有了……
最前面的鄧志林大手一揮,眾人逐漸安靜了下來。
見他準備說話,我當即迎了上去,擺出一副驚喜的表情搶先一步熱情道:“你們終於來了,我早就盼著你們快點來,別在外頭站著了,快進來……”
我們這邊勢單力薄,所以更應該盡最大可能佔據主動把控話語權,再不濟也要打亂對方的節奏。
一旦落入被動,到時候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就能把事情說死了!
鄧志林呼吸一滯,剛要說的話又給憋了回去,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閃過許疑惑:
咱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這情況怎麽搞得像是來吃席的一樣……
鄧志林直指陳老師,態度強硬地喝道:“這裡輪不上你這個外人說話,讓她跟我們談!”
“不想乾的人走開!”
“姓陳的別躲在後面……”
“站出來說話!”
……
人群爭相附和,聲勢浩大,我真怕他們一個激動把這學校都給掀了。
而且聽這意思,這些人不光是來對付大黑的,還是來找陳老師麻煩的!
“慢著!”我學著鄧志林的方式向人群揮手,好不容易才將眾人的聲音壓下來,隨即一臉驚訝道:“等等,你們不是來過來幫忙的嗎?”
“幫啥忙?”有人問道。
“幫著殺狗啊!”我一拍大腿一臉激憤道:
“你們是不知道啊,昨天那條狗瘋了!見人就咬,我們幾個人都不是它的對手,好不容易才把它打跑。狂犬病你們聽過吧,估計就是得了這種病!正好大家都來了,咱們一起抓住那條瘋狗,把它給宰了!如果縱容它到處亂跑,大人還好一些,村裡的老人小孩說不定都要遭罪了!”
“啥叫狂犬病?”
“嗨,就是瘋狗病!”
“我看那條狗多半是成精了,個頭都快趕上小牛犢子了!”
“那可怎辦……”
“想這麽多幹嘛,咱們這麽多人還會怕一條狗嗎?”
見眾人議論紛紛,
我趕緊道:“鄉親們,你們是不是來殺狗的?” 見許多人都點了點頭,我大聲喊道:“那正好,咱們人多力量大,萬眾一心,爭取早點把那條狗逮到,走,跟著我殺狗去!”
“殺狗去……”
“看我一耙子把它撲死!”
……
話題成功被我帶歪了……
鄧志林很快反應過來,揮了揮手,人群再次靜了下來。
他狠狠地瞪著陳老師道:“這事待會兒再說,當年你說要養狗,村裡原本不同意,但是我們還是給了你們機會,那時候就定下過規矩,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許那條狗進村。
現在你家的狗不光進了村,昨天晚上還冒犯了山神,破壞了神祭,假如山神怪罪那就是大事!你不得給我們一個說法嗎?”
眾人看著陳老師,都在等她的回答。
我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個規矩,怪不得昨天晚上陳老師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原來是怕大黑出事。
我轉過頭朝她使了個眼色。
這個時候該她站出來說話了,如果一直躲在我後面,反而會給人一種好欺負的印象。
陳老師本來就是外柔內剛的性格,輕輕舒了一口氣道:“大黑平時都很聽話的,我也不知道它昨天為什麽會這樣,這確實是我的失職……”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鄧志林打斷了:“好,你既然擔下了這件事,那就讓鄉親們說說該怎麽辦!”
“把她趕走!”
“我早就說過這些外人都是禍害……”
“滾出村子!”
……
眾人七嘴八舌,所表達的意思都是一個,看來這是他們提前商量好的,手裡拿的家夥不只是為了殺狗,必要的時候也會用到人身上。
當然也有人提出異議,但這些人多是一些沒什麽話語權的年輕人與小孩,被自家長輩一個瞪眼就縮回去了。
鄧志林拿起煙鬥抽了一口,緩緩道:“聽見了吧,這就是大夥的意思,只要你們願意離開這裡,我們也不為難你們,和和氣氣地把你們送走。”
陳老師眼眶紅了,她沒想到自己在這裡堅守這麽多年,現在只因為一點小事就要將自己趕走,頓時覺得有些心灰意冷。
一廂情願的付出毫無價值,有些道理那些離開的老師們早就明白了,只有她到現在才明白。
看著這一幕,我突然有點心疼她。
如果放在幾兩天遇到這種事,我會選擇袖手旁觀,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地方就配不上陳老師的善良。
現在卻不同了。
我不知道怎麽對付鄧志林,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但有一點可以明確,他越是要幹什麽我就越不能讓他得逞。
他想要殺了大黑,我就偏偏要保下這村裡唯一的一條狗。
他要趕陳老師走,我就要想方設法讓她留下來。
“村長說得對,有錯就要認罰,規矩不能破!”我大聲附和道。
鄧志林聽到這句話明顯愣了一下,心想:這兩人不是一頭的嗎,怎麽唱起反調來了……
“你在搞什麽鬼!”
“什麽搞鬼不搞鬼的,我可是在幫村長你說話呢!”我笑嘻嘻地說道:
“冒犯山神確實是大罪,可是說到底是那條狗犯下的,一隻畜牲你指望它知道什麽?你怎麽處理它我們都沒意見,非要牽扯到人身上我們也沒話說,但這懲罰是不是太重了?”
鄧志林眯著眼睛道:“重不重不是你一個外人說了算!”
“我只是說句公道話而已,我的意思是,村裡誰家沒幾隻畜牲?像那些養了牛羊的,萬一哪天被驚著了撞倒了別家門前的小廟,那算不算是冒犯山神?
那些家裡有田的有山的,萬一哪天自家地頭上的老鼠偷吃了貢品,是不是也要把人抓起來罰?
既然冒犯山神就要被趕出村子……那誰敢保證自己以後不會犯點這樣的忌諱?定規矩可以,可要是照這個規矩來,我看要不了幾年村裡就剩不下多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