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祥來找家旺,見到後就沒好氣的問他為什麽不將那個攪局的人給揪出來,劉進喜和順至兩人中有一個是好人一個是壞人,就那麽難區分嗎?
家旺還想將自己對老支書說的話重複一遍,可家祥不吃這一套:“是,你喝過幾年墨水兒,可你總不能連個是非好壞就不分了吧?”家祥很激動的樣子:“你說說看,這會讓大夥兒怎麽討論你?”
“大哥,是不是有人給你說啥了?”
“是順至。”家祥很替家旺著急:“他見了我直叫屈,人家好心幫助你捉壞人,為你還將劉進喜一家給得罪了,你總得念人家個好吧,怎麽能那樣對人家呢?”
“那,大哥你覺得我該怎樣對他才好呢、”
“很簡單啊!替順至說話呀,不能就這麽便宜了劉進喜這家夥。”家祥脫口而出。
“為啥呀?”
“啥為啥?”家祥看著家旺好長時間才搭話:“這不明擺著的嗎,順至好好心為你著想,將劉進喜當場抓住,你得給人家一個公道不是?人家這麽做不過分吧、”家祥頓了頓,又說道:“你說你,都三十大幾的人了,怎能乘個涼還能睡在外邊呢,再說了,昨兒晚上真的有那麽熱嗎、?”
“哥,這也是順至告訴你的?”
“啊,怎啦?”家祥不解的問道。
“哥,你就聽我一句勸,別管這事兒了,好不好?你就相信你兄弟一回中不?”
“可外人會怎說咱呀?”家祥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家旺很想將自己和金燕的秘密告訴大哥,可他知道不能這麽做,就想了想,對家祥說;“哥——你別急著張嘴閉嘴說劉進喜是個壞人,人家臉上寫著字兒呢?你要是個法官的話,你審案子總得聽了兩邊兒人都說話了才定案吧。你想沒想過,要是冤枉了一個人,人家會多寒心啊?”
“怎著?你是說,乾壞事兒的人是,順至?”家祥湊近了家旺說道。
“我說是他了嗎?”
“那你也沒說不是啊!”家祥滿臉茫然。
“所以呀,大哥,這事兒只能啥都不說,這事兒要是在派出所的話,就叫‘先掛著’知道了不?”
家祥邊走邊叨咕“案子能掛著,事兒也掛著?真搞不懂他想幹啥……”
布谷鳥開始催促人們播種了,一年的春播即將開始,從這時候起,人們就要投入到施肥、耕地、春播以及管理的節奏當中去,緊隨而來的就是為收麥做準備,也就時說,農人們的忙碌就是從春耕真正開始的。
在當時的農村,耕地基本上還是靠牲口。不是所有的人家都養牲口的,因為養牲口不僅要耗費大量的精力,還要搭進去相當數量的“細料”,也就是糧食,無論是驢馬還是騾牛,不給它們投喂精料的話,它們是會掉膘的,而牲口一旦掉了膘的話就很可能乾不動活甚至生病。所以很多人家,他們或是地不算太多,或是因為無人照料,或是其它的一些什麽原因,他們會選擇不養牲口。由於家旺弟兄三個只有家祥家的一匹馬,是拉不動犁的,就必須和別人家的牲口“搭夥”才行,而且在當地,找搭夥的牲口也是有講究的,事先就得合計好自己家裡大約需要耕多少地,然後盡量去找地畝數和自己家差不多的人家搭夥,而且搭夥的牲口盡量大小差不多,為了公平起見,盡量是自己飼喂自己的牲口。而且,只要是開始搭夥犁地了,盡量將兩家約定的地全部耕完。按照這樣子合計下來,小小的一個楓林渡,
本就沒有多少人家,養牲口的人家就更少,這樣算下來,能夠和家祥家的牲口搭夥的選擇性就更少了。如此一來,大夥兒往往要在場上互相合計老半天的時間,然後才能搭夥耕地,耕地時往往將地全部耕完了再各家播種各家的地。由於地被耕好後變得特別的松軟,太陽一曬,水分就會大量蒸發,而農活又特別的需要及時播種,否則,缺水了,苗是很難有保證的,於是又牽扯出了誰家的地先耕的問題,先耕的地肯定要曬的時間長一些,水分就蒸發的多一些,就有可能無法保證出齊苗。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很多人家不願再搭夥耕地,而是直接自己動用鋤頭刨地的原因,如果家裡勞動力多的話,自己動手刨地,至少省去了這樣合計來合計去的麻煩,而且只要不怕累,在夜間也是可以刨地的,這樣一來,時間自己可以靈活掌握,進度可以自由掌控,無形中效率還會提高一些。 在很多作品裡面,每每描寫到農人形象時,總是將他們刻畫成憨厚淳樸的形象,在這裡我只能鬥膽說這些人並不了解農民。由於長期的貧困,加上眼界的受限,在大多數的農民眼裡,他們是斤斤計較的一個群體。他們往往因為少得了兩根玉米而耿耿於懷,每每因為一捧包谷而氣急敗壞。(請原諒我在這裡說了實話,這絕不是聳人聽聞,這是真實情況。)
這不,因為大哥家祥需要將兩個弟弟的田也得耕了,田的數目就比較大,在和別的人家的牲口搭夥的時候就特別難合計,而農活又特別需要順應農時,在下了一場透雨之後,家旺就和二哥家順商量著哥倆互相幫忙刨地的事兒。弟兄兩個刨地,一來乾活的時候可以結個伴兒,乾起活來有勁兒,二來人少,有啥事兒好商量,不至於因為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僵持在那裡。
家順很爽快的答應了。就這樣,家旺將自己和二哥相互幫襯這刨地的想法告訴了家祥,家祥答應他,等給搭夥人的地耕完了就幫助他們兄弟倆來耙地。
就這樣,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家順家旺兄弟倆就帶著鋤頭出現在了地頭。
活兒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好乾得多,兄弟兩個一人刨一小段兒,說著話,趁著早上涼快,在盼盼和二嫂給他們倆送水的時候,他們已經刨了好大一片了。加上她們妯娌兩個的協助,身後新翻的地以讓人驚喜的速度延伸著,等那些搭夥耕地的人家出現在地裡的時候,家旺估算了一下,他們弟兄兩個的地接近翻了三分之一。
天氣漸漸熱起來了,兄弟兩個也累了,坐在地上休息時,家順問家旺,順至是不是有小名兒。
“他就叫順至,沒有小名兒。”家旺告訴二哥。
“不對呀,前幾天俺在柴堡碰見個養蜂的,人家喊他三伢子,他不理人家,急急火火的走開了。”家順說道。
“他本來就不叫三伢子嘛”
“可那人明明就是在叫他呀!”家順搶著說:“這是俺親眼見到的,那會兒俺從表姨家回來,順至正跟人說不認識人家,人家卻堅持說他就是幾年前那個賣給自己車子的三伢子。然後,順至就做賊似的跑了。”
“賣車子?二哥,你真的聽見那人說賣車子?”家旺突然一驚。
“是呀,那人是這麽說的,還叫順至三伢子,順至非說不認識人家,急急火火的走開了。”
“二哥,這事兒還有誰知道?”
“沒人知道了,俺是在小樹林那兒碰見他們的,那會兒沒有旁的人。怎啦?”
“哦,沒事兒,二哥,咱們接著刨地吧。”家旺站起來說道。
刨地的時候,家旺的腦子裡一直在不斷浮現順至的影子,這個和自己從小玩到大的發小,這個和自己一起下河捉魚,一同趕場子的好哥們兒,隨著最近的事情交替出現,家旺總覺得這些事情有意無意的,似乎都能夠跟自己的這個發小聯系起來。他想將這些事兒捋個頭緒來可又不得要領,他的三心二意和心不在焉有好幾次都讓他差點兒將鋤頭刨到自己的腳上。
家旺和二哥辛辛苦苦的緊趕慢趕,終於將兩家的地刨完了,累個半死將地翻了僅僅是開始,接下來還要平整、起壟、播種以及封土等程序,尤其是最後的封土,是保持土壤濕潤與否的關鍵,在這一帶,春播地通常都是一些沒有機井,靠天吃飯的薄地,春末夏初本來就十分乾燥,如果不封土的話,地裡那點兒可憐的水分很快就會無影無蹤, 莊稼的出苗也就無從談起。
家旺從地裡回到村裡,沒有顧上將工具放家裡,就徑直去找二娃。
二娃正在吃晚飯,家旺來找他他並不吃驚,端著碗問家旺有啥事兒。
“還記得咱們趕場子的事兒不?”家旺開門見山的問道。
“怎啦?都好幾年的事兒了,怎又想起來提這事兒了?”二娃感到很意外。
家旺將二娃拉到大門處,見沒有了外人,才壓低了聲音問二娃:“你告訴我,趕場子的時候,你們被人家將東西沒收的事兒到底是怎回事兒?跟我詳細說說。”
二娃看了看家旺說:“怎啦?你是想起啥啦?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提它幹啥呀?”
家旺告訴二娃,讓她有啥就說啥,不要有顧慮。
二娃端著碗,想了想,說道,那次趕場子,家旺留在了盼盼家裡,順至、二娃還有狗剩三個人繼續趕路,他們走了約莫十幾裡路的樣子,來到了一處更大的山林,在那裡采集了一些蘑菇並在鎮上換了些錢,那天不知是怎麽回事兒,火柴被弄濕了,沒有了火柴就沒辦法做飯,於是我們三個人就決定派個人去鎮上買火柴,可順至堅持認為人生地不熟的,讓我和狗剩去買火柴,而他一個人留下看行李,等我們倆回來的時候,見到順至被打傷了,他趴在地上都不能動彈了,他告訴我們說,被幾個當地人給打了,將我們的東西給搶走了。
“你怎又想起來問這個啦?”二娃不解的問家旺。
“沒什麽,你吃飯吧,我走了。”家旺說著,扛起鋤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