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不斷地施加他的威力,成群結隊的大雁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們開始呼朋引伴的集合自己的隊伍準備南下的行程。,於是,藍天白雲間又多了些急急火火趕路的隊伍。也許是急著時間,他們一直不斷的催促著那些想要偷懶掉隊的小夥伴兒們。
地裡的莊稼已經被人們搶收完畢,播種的小麥還沒有出苗,顯得是那麽的空曠;一小堆一小堆的被霜打過的紅薯秧子無精打采的躺在地上,只有菜園裡的白菜仍然精神抖擻的展示著他們的生命力,遠處,小陵園周圍那一圈松柏依然自命不凡的給大地點綴上了難得的濃綠,這個時間的田野,想要再找些能宣告生命的東東實在是有些困難。
太陽,病懨懨的太陽,經過了一夜的修整,最終還是強打精神出面,吃力的爬了起來,也許是晚上的涼意威力太大,也許是太陽太不中用了,天已經將近中午,大家期盼已久的燥熱還是沒能夠如約到來,在地裡平整土地的農人們依然穿著小夾襖,這在以往的年景是不可想象的,麥子還沒有種罷,天近晌午了,還得穿夾襖?難道真的如胡瞎子說的那樣,上崗下窪,十年一茬,天道有輪回,想變天?***他老人家給中國人的福報用沒了?
胡瞎子又名胡鐵嘴兒,是家旺他們村裡的“半仙兒”,其實他並不是真瞎,眼睛能夠看到些光亮,也就是看見個人影兒,是村裡的神漢;淨宅院,看墳地,跳大神,給神像開光等事宜是他擅長的領域,一句話,乾的盡是些和鬼神通話的活兒。別管是誰家的雞下了軟皮蛋,還是天氣反常,或者是有了啥意外,他都能夠有板有眼的說個子醜寅卯和青紅皂白來,人家已經將這些知識科學化了,自成一套理論,連這一帶有名的飽讀詩書的仇老師好幾次都敗給了他,可見人家胡瞎子專業段位的高深,隨著這位胡半仙兒一次次的在辯論賽中的勝出,他在這一帶鐵嘴胡半仙兒的名號也慢慢坐實了。他的名氣越來越大,越傳越遠,以至於後來他門前還經常停靠“兩頭凹”呢。兩頭凹,這車是啥人坐的,當然不會是泥腿子莊稼漢能坐的上的,應該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吧,連大人物都得請胡半仙兒,這下,鐵嘴胡半仙兒的名氣越發的大了,如果是現在,胡半仙兒絕對是個紅得發紫的網紅大咖。
一個是遊手好閑,裝神弄鬼的胡半仙兒,一個是高中畢業,不舍得閑一分鍾,丟下耙子抓掃帚的任家旺,他們怎麽扯到一塊兒了呢?這還得從村裡的一件怪事兒說起……
那是幾年前,家旺村裡的瘸大嬸兒回了趟柴堡的娘家,去的時候好好的,在娘家也好好的,回來時路過村邊的小樹林,突然感覺很累,而且胸悶得厲害,渾身無力,疼痛難忍,身上也是一陣子一陣子的冷,她沒辦法,就靠著路邊的一棵大松樹想尋求過路車子的幫助,等到瘸大嬸兒被路過的村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暈倒在地,渾身不停地抽搐,不住地出冷汗,將她拉回家裡沒有多長時候就非常痛苦的過世了。有多事兒的人就細心的數了數,自從瘸大嬸兒老了之後,村裡就沒消停過,接二連三的出事兒:村裡一個身強力壯的大後生賈來運,在趕場子回來後,去河邊兒割草,莫名其妙的一頭扎到河裡死了,還有更玄乎的,村裡的張二別子,睡覺前還是行動自如,談笑自若,可一覺醒來竟身體僵硬,口眼歪斜,半邊身子不能動彈了,說話變得嗚嗚哇哇的含糊不清……還有……
經過村裡好事者的添油加醋,
村裡無形中籠罩著恐慌的氣息…… 這時候,胡半仙兒見時機差不多了,覺得該自己出場了,他不急不慢的,有條有理的言之鑿鑿的告訴人們,鄰村柴堡的村口立著一塊石碑呢,正好衝著我們村,陰氣重,將我們村的陰氣反過來給壓住了,必須想辦法克制住,否則,陰氣越來越重,村裡人就別想過安穩日子,
當然有人不信了,問鐵嘴兒胡,人家那石碑可是祖先從山西遷到這兒的時候就立下了,怎麽現在才克我們村呢?鐵嘴胡畢竟是鐵嘴胡,他接著佐證自己的觀點:你們忘了瘸大嬸兒是在哪裡病的嗎?是在小樹林,樹林裡陰氣重,那兒本來就不乾淨,是瘸大嬸兒將陰氣帶到咱們村的,
有人不服,就問胡鐵嘴,鏡子能反光,石碑就算是反也是反光啊,怎麽會反陰氣呢?如果反的是光,我們村應該是陽氣重才對啊,怎麽將我們村的陰氣壓住了呢?鐵嘴兒你是不是弄錯了?
要說還是人家鐵嘴兒胡,他頓了一下,給大家解釋道:“照過鏡子嗎?太陽照鏡子,反過來的就是太陽,要是人照鏡子,發出來的就是人,要是陰物照鏡子呢?那反的不就是陰物麽?這石碑也是一個道理,石碑本就是陰間之物,遇到死人發喪,連皇帝都得讓道兒,況且你我這樣的凡人呀,石碑本就是陰氣森森的,反射的陰物當然就更重了”
“那,石碑衝的也不是咱這一個村子啊,為啥就咱村倒了霉了呢?”人們還是半信半疑。
“可是咱村距他們村最近啊,越近陰氣就越重啊,就好像有一大塊冰,你距離冰越近就越覺得涼,要是挨上冰了還可能凍傷呢。”
人們沉默了。
那個夜晚,被鐵嘴兒胡這麽以普及迷信學的相關知識,好多人都失眠了,大夥都在咂摸他的話,越咂摸越覺得有道理,越覺得有道理當然就越擔心,該怎麽辦呢?
第二天,在村北頭的大槐樹下,有一群人在那裡嘀咕著什麽,難道又出了什麽事兒了?看他們的臉色已經能猜出八九分了,一問,果然,村東頭的鄭老漢,五保戶鄭老漢,莫名其妙的瘋了!
鐵嘴胡半仙兒的話好像又被坐實了,大家想安心都難。
於是,見怪不怪的,理所當然的,有人開始請教鐵嘴胡了,村裡光是不安生了,該怎麽破呢?
鐵嘴胡開始有模有樣的給大家道出唯一的破解之法——
既然柴堡的石碑衝著我們陰氣太重,想讓人家移動石碑恐怕不可能,既然我們的肉體乾不過那些陰物,那我們就求神相助嘛,怎麽請神?蓋一座廟啊,蓋好廟,神有了辦公場所,再給神穿上衣裳,初一十五上供敬神,讓神在我們村定點辦公,接受著大夥兒的香火,自然就能保護我們村了。
鐵嘴胡說的給神穿衣裳就是塑神像,給神開光的意思,開光的神才能有法力,無論是塑神像還是在廟裡掛神畫,都必須擺上供品,由神漢巫婆和神仙談妥了,開光之後才能靈驗。
事兒好像就這麽定下來了,於是,幾個頭腦靈活的開始測算建廟的費用以及每戶該分攤多少錢等有關事宜,既然方圓幾十裡就數鐵嘴胡名氣最大,自然而然的就得交給鐵嘴胡安排人具體落實了。
祭品的擺放上又出了么蛾子,按照半仙兒的示意, 大廟建成開光之前應該先上貢品祭祀一番,等眾位大師們和神溝通妥當了再進行建廟的後續事宜。由於張二別子是個光棍兒,將他排除,讓賈來運家裡的人和瘸大嬸兒家裡的人來共同購置豬頭來做貢品,而且必須是公豬的頭,並且要將來運媳婦中指的三滴血滴在上面以示誠意,理由賈來運的親人深受其害,他們的血可與陰間的親人溝通,喚起神靈的惻隱之心;而豬頭是神仙的最愛,就像人間的人給官員送的禮一樣,神收受了人們的禮品,不給人辦事也會難為情的,
可是好巧不巧的,這事兒被家旺撞見了,正當“趙大嗓門兒”將鐵嘴胡的指示交代給來運媳婦時,家旺剛好在場,他根本就不相信什麽陰魂附體,招惹了什麽不乾淨的說法。這下趙大嗓門兒可急了,扯開了她那大嗓門,將槍口對準了家旺,對他進行道德綁架,給他扣上了不孝的大帽子:“你這孩子,怎著?喝了點兒墨水兒就不認老子了,你爹娘身體也不好,我看他們是白疼你,白養你了,這可是關乎全村人的大事兒,這供必須讓她買,免得再有人招致禍端……”
“嬸兒,您老先別生氣,我這就給你說說瘸大嬸兒是怎麽死的,”家旺清了清嗓門,繼續說道:“我去了書店查找了資料,又問了大醫院的大夫,瘸大嬸兒可能是死於心臟病,這病發病急,根本來不及治療。”
“好好好,我不跟你瞎白活,建廟是為了一個村子的大事兒,你說瘸大嬸兒是得了病,那鄭老漢呢,怎麽瘋了?難道是又得了啥病?”趙大嗓門兒伸脖子瞪眼的訓斥家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