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舟是隨著人流一齊下的遊輪,此時的他的身後已經看不到那群黑衣人的存在了。
人流阻隔了別有用心的窺探。
所以當劉耀文想要呼喚著顧景舟一起下去的時候,他已經找不到顧景舟的身影了。
“什麽啊,怎麽又不見了……”
劉耀文嘴裡嘟囔著。
他還想將顧景舟介紹給他的父母認識一下呢!畢竟是故人,不見面實在是說不過去。
但是。
放眼望去,人海中的人頭攢動,除去烏泱泱的黑色人頭後,就不再見其他的了,又如何才能在這人海中找出顧景舟來?
“阿文!”
索性找不到人,劉耀文就不找了,他賭氣般的拉著行李箱,朝著已經在岸邊等候他多時的家人們,邊跑邊笑。
“父親!母親!”
劉耀文像歸巢的鳥兒一樣的飛撲進劉父的懷抱裡。
“誒喲喂,可輕點,你父親我這身子骨,可經不起你糟蹋了~”
劉父精準的將劉耀文接住,安撫的拍了拍有些擔憂他的劉母,笑眯眯地將劉耀文拉開,仔細地打量起來。
“瘦了,也壯實了!”
他一拳頭敲在劉耀文的胸膛,看著劉耀文呲牙咧嘴的,臉上卻掩不住笑意。
“幹什麽呀,沒分寸!”
劉母一下子就著急了,嗔怪地瞪了劉父一眼,又心疼的拉過劉耀文,揉了揉他被捶打的地方,心疼溢於言表。
“不疼,媽~”
劉耀文大大咧咧地拉來劉母的手,又裝模作樣的拍拍胸膛,做出一副男子漢的模樣。
只是他那笑得咧開嘴的大白牙,怎麽看怎麽傻氣,倒不像是個富家公子了。
不遠處觀望著劉耀文情況的顧景舟無奈的搖搖頭,對於劉耀文的大大咧咧感到無可奈何。
“耀文!”
此時的林故也走了過來,身邊還跟隨著幾個提包的下人。
“林故!”
劉耀文像個傻憨子一樣的衝著林故打招呼,興衝衝地表情看起來是真的傻。
“伯父,伯母。”
林故禮貌的朝著劉父,劉母問好。
“小故,是來找耀文的吧?”
“是的,打擾了。”
劉父不愧是千年的老狐狸,一眼就看出來林故的目的,索性拉著劉母離開,將空間留給了小年輕談事情。
“怎麽了林故?”
劉耀文不明所以,腦門上全是問號。
“只是有些事情想問。”
林故輕笑,示意劉耀文不要擔心。
“那個叫顧景舟的人,耀文你認識他多久了?”
他這樣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劉耀文。
“景舟?我們是竹馬啊!”
劉耀文皺眉,似乎是沒想到林故為什麽會對顧景舟有興趣。
“竹馬……”
林故嘴裡咀嚼著這兩個字,面上帶了些疑惑。
“可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他呢?”
“?”
“抱歉,是我失言了。”
林故的話問得逾矩了,正常人的社交,不該這麽失禮。
幾乎是在話出口後,林故就意識到了他的不應該。
劉耀文固然好糊弄,但要是真的小瞧了他,可能不好過的,就是他林故了。
“沒事歐,走了,下次見,林故。”
此時被兩人念叨的顧景舟並不知道,他才剛回來,就被林故盯上了身份。
但就算是知道了,
他也不會在意,他自信自己身份背景,絕對乾淨。 顧景舟走在街頭巷尾裡,尋找著似曾相識的熟悉。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卻不如家鄉的風景動人心。
顧景舟來到他曾經的家。
這裡早已破敗不堪,雜草叢生,但沒關系,只要再修一修,總是可以住人的。
懷抱著感懷的心情,顧景舟推開了門,剛想要走進去,卻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了。
“顧少爺?”
“年伯。”
顧景舟轉過頭看去,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蒼老臉龐。
一晃多年過去,故人還是曾經的模樣。
“好久不見了。”
顧景舟放下手中的行李,站在原地,笑著看著年祁淚流滿面。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顧景舟嘴角帶著笑意,仔細地打量著年伯的面龐。
比之從前,多了一分滄桑和富態,矛盾至極,但又很合理。
畢竟他得到的消息是:
年伯的兒子,年祁,現在已經成為了申城現任的警察局隊長,職務不高,但有實權,更何況後面的身份,是代表著那位先生的勢力。
在這樣的條件下,年伯要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就很有意思了。
“少爺……消瘦了……”
年伯不清楚顧景舟心裡的彎彎繞繞,而是哽咽著嗓音,眼睛漲紅一片,嘴裡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不。”
顧景舟收斂心中亂飛的心緒,將注意力放在年伯身上,搖搖頭,將年伯的手握在手心。
“只是長大了,身子骨抽條了而已,年伯不必勞心。”
“好,好,長大了,長大了好啊……”
年伯哆嗦著手,緊緊地拽住顧景舟的手腕,態度強硬,不容拒絕。
“走,和年伯回家!老爺和夫人不在了,就由我來幫助少爺,一切有我,少爺不怕。”
“……年伯,我已經有去處了。”
顧景舟沉默半晌,堅定,又輕柔地掙脫開年伯的手,將手背在身後蜷縮著,拒絕了年伯的提議。
“……那可以告訴我,是在什麽地方,今後,我又該去哪裡找你嗎?”
年伯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顧景舟的情緒,生怕驚擾了浮雲。
“等我搬進去了再告訴你吧!”
顧景舟笑了笑,輕輕搖著頭,示意想要跟上來的年伯止步,隨後背過身拎起行李,走進了背光的小巷子裡。
……大概走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幾分鍾的路程,顧景舟停下了腳步。
遇見年伯並不在他的預料之中,至少在他的計劃裡應該再往後排些,他還沒有做好面對當年那件事情的準備。
稍微整理了一下沸騰地感情,對於申城這個舊地,他還要好好的踩下點,這樣才好在接頭之後展開後續任務。
顧景舟深呼吸一口氣,放空大腦,在確定自己不會被人看出異樣後,施施然地走出了巷子,看起來還是那副海歸學子的模樣。
雖然很懷念許久未見的親人,也很想拉著友人秉燭夜談,但他這次的歸來是帶有重要目的的,其他的一切,與他的任務比起來,不值得一提。
這樣想著,顧景舟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又在裡面的夾層裡掏出一張半面鈔票。
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嶽來茶館確認自己的身份,知曉自己的任務,而不是沉浸在兒女情長裡。
此時的天色已經開始臨近黃昏。
天空忽然間的灰暗下來,空氣沉悶,連帶著街道上的氛圍也變得奇怪了起來。
顧景舟頭戴黑色,且帽沿寬大的帽子,低著頭,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腳步,一點點的靠近嶽來茶館。
而後,他忽然發現街上的氛圍,或者說,聚集在嶽來茶館周圍的人,眼神都不太對勁。
不僅眼神亂飄,還時不時的觀望一下周邊來往的行人。
雖然他們觀察的動作很隱蔽,甚至是集中在一起的人裡,只有一個人抬起頭,像是在查看風景一樣。
但顧景舟就是感覺到不對勁。
擦鞋的擦了足足半刻鍾還沒有離開,賣著香煙瓜子的小販手上的生意沒有一個人關顧。
吃茶的人明明就在茶樓下,卻不上去,只是在樓下吹著冷風,喝著涼茶。
要知道,現在的天氣雖然說不上寒冷,卻已然是入了秋了。
顧景舟止住了腳步,轉身來到了販賣吃食的小攤上。
“老板,這個怎麽賣啊?”
顧景舟指著早已不再冒熱氣的蒸籠,詢問著價格。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顧景舟的身影好巧不巧的正好擋在了攤主的視線。
然後他掏出錢包,做出一副要來幾個的模樣。
雖然本意是試探,但他確實是有些餓了。
“去去去,不賣不賣!”
那人嫌惡的伸手推了一把顧景舟,滿臉的不耐煩。
“怎麽不賣啊?我又不是沒錢!”
顧景舟大聲嚷嚷著,語氣裡很是不滿。
“說了不賣就不賣,給我滾蛋!”
那人凶神惡煞的黑著臉,露出腰間的槍,威脅之意更是不用說。
“!不,不賣就不賣嘛……我走就是了……”
顧景舟裝作被嚇了一跳的樣子,一下子退開好幾步,神色慌張,身體還打著哆嗦。
他現在已經確定了,這裡不安全,就是不知道茶館裡的人到底怎麽樣了。
或許是知道顧景舟心裡的想法,有人打開了窗戶, 一身的狼狽和血跡。
“霜降!霜降!!快走啊啊啊!!!”
“媽的!一群廢物,還不快把人給我帶回來!”
淒厲的聲音被驟然打斷,顧景舟清楚地看見那人被屋裡的黑衣人拖回去,箍住脖子,抵著腦袋,力道大的像是想要將人掐死。
“荷荷,荷……”
像是四處漏風的管道似的,那人的口中發出了瀕死的聲音。
顧景舟什麽也沒聽見,卻莫名的感同身受。
他沒有再遲疑,而是壓下帽沿,轉身就走,他不該出現在這裡。
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或許是裡面的人為了告訴接頭人不要過來,又或許是自知無路可退,在顧景舟走出幾米遠後,茶館爆炸了。
不遠處的茶樓崩塌,燃燒著的火逐漸覆蓋住了整個樓層,除去焦黑如碳的人性物體,和四濺的腥臭,一片灰暗。
顧景舟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嚇了個趔趄,抬頭看過去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天空的昏黃渲染上了此時的濃豔,染上了刺眼的金紅,變得奪目又美麗。
接頭失敗。
顧景舟呆愣著,像無數被嚇傻的普通人一樣,清楚的看見了從樓內撤出來的人的所有的過程。
此時他的心裡有了明確的答案。
現在的他不應該繼續呆在這裡,他得珍惜那群未曾謀面的人,留給他的最佳脫離時機。
想到這裡,顧景舟僵硬著臉,不再呆滯,而是腳步一轉,順著驚慌的人流,一齊避開了衝出來的黑衣人的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