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伯何真站在船艙上,身後除了航海侯張赫的張字旗,還有何氏的何字旗,飄得最高的,是一面五爪紅龍旗!
這也是趙庸眼眸微縮的緣故。
其實大明建立以來,雖說朱元璋手下功勳武將集團對他極為擁戴,實際上各王爵侯爺,都是一個又一個的軍頭,手下兵丁,隻對給自己發糧餉的將軍效命,城頭多掛將軍旗,並不似這般懸掛著大明的“國旗”。
大明是通過給這些軍頭將領們賜予田地,封為王侯來籠絡,同時利用文官來收稅收租子收糧供養武將軍頭。
何真淡笑著對航海侯張赫拱了拱手:“侯爺,是否先放小舟過去,通知南雄侯列整兵馬,準備升國旗唱國歌?”
何真所說的“升國旗唱國歌”這套流程,乃是朱元璋欽定,如今根據禮部安排的最新軍隊迎接方法,但凡各地軍侯衛所士兵交接,都要升國旗奏國歌,向國旗敬禮。
航海侯張赫自然也省的此事重要,對於南雄侯趙庸,張赫也是老相識,他曾多次率軍在福建兩廣等地剿殺倭寇,還親率戰隊打到琉球島,將勾結倭寇的琉球中山王擒拿,為大明納一朝貢國。
這個時期大明海禁十分嚴厲,但是對周邊國家的朝貢卻十分寬松,很多周邊海洋島國來朝貢,大明市舶司從他們那裡購買各種如香料胡椒這類的商品,施行壟斷高價賣出。
張赫大笑道:“哈哈,東莞伯說的是,傳令兵何在?”
“速放小舟前去岸邊交涉,再排練儀仗,準備升國旗唱國歌,國安司那位朱不敗指揮有所交代,我等在應天培訓過的軍隊,要將此禮儀傳播開來,給各地邊軍立一個標杆,你等一個個都給我精神點,腰杆子挺直,唱歌的時候嗓子眼兒都張開!”
有傳令士卒,手持旗幟揮舞起來,明代的旗語通訊已經很成熟,而且有鑼鼓等作為輔助,如今還加入了一些類似於喇叭的傳話筒來傳聲。
很快,船隻駛入海港。
這邊趙庸等人看去……
航海侯張赫以及東莞伯何真的士卒,都穿著統一的新式軍服,多是棉布製作,更加輕便,顏色也貼合環境,淡黑色,墨綠色為主。
百戶,千戶,檢校的軍裝,上面會多一些內襯鐵甲和陶瓷片,用來防箭矢和火銃彈丸。
因為軍官們需要的鐵甲所用鐵片少了,如今甚至一些軍官親衛士卒的軍裝內,在胸口和腹部這些地方竟也加裝了鐵片和陶瓷片。
瓷片並不珍貴,可以大規模廣泛燒製。
而且陶瓷片的防護其實並不低,如今這個時代的火銃彈丸,射速和威力並不強,多層陶瓷片不僅能防護火銃,蒙古弓的箭矢也能防護。
軍帽也不同於以往的蒙古式大盔,或者是頭巾,而是一些類似漢唐風格新式的軍帽,雖說重了點,但防護性能其實極大的增加了,材質有兩種,軍官的是鐵帽,普通士卒的是陶瓷燒製。
這些軍帽頭盔,不僅材質變了,外觀也更美觀。
親衛士卒們戴的陶瓷片軍盔,是用藤條麻繩,裹著一塊兒一塊兒的鱗甲狀瓷片編制,外觀瞧著威風又漂亮。
軍盔頂部,還插著一根雉羽。
既有漢唐風度,又有大明威武。
可惜的是,這陶瓷片扎成的軍帽有個缺點是戴著頭熱難耐,不少士卒也顧不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直接將腦袋剃成了短發,軍官們也默許這種行為。
明初,老百姓們並沒有被一些俗製束縛,
這個年代正處在一種移風易俗轉變回漢唐舊製的階段,無論是官府還是民間,對新風俗的接受度都很高。 如今大明雖然已建國十五年,在一些比較偏僻的地方,仍然有老百姓保留著蒙元習俗,鞭發椎髻胡服,故而軍方的這些改變,在部隊中並未引起太多抵觸。
士卒們唯一不喜歡的,就是青樓的娘們認為他們這打扮是番僧和尚……
隨著海船停靠在了海港邊上,航海侯張赫和東莞伯何真的親兵士兵們排列整齊,齊刷刷地從戰船上走下,盔甲鮮明,雉羽抖擻,這些士卒的軍容軍貌,和南雄侯趙庸的親衛截然不同。
趙庸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身邊的親衛。
在這個時代,給大部分的士兵列裝軍裝,仍然是一件有難度的事。
即便趙庸是南雄侯,廣東福建地區的大明最高軍事長官,他也只能保證兩三千的親隨能穿著統一的製式服裝,而且還新舊不一……
盔甲甲胄也是有元製有明製,一些檢校還穿著紙盔甲,還有一些福建的藤牌兵,穿著藤甲。
瞥了眼航海侯張赫以及東莞伯何真那些親隨的新式軍裝,趙庸不由得也升騰起一股酸意。
果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從京師過來的兵,是要比咱這流落嶺南的邊侯受寵些。
“南雄侯,別來無恙否!?”
航海侯張赫一馬當先,拱手行禮打招呼,他多次來往福建廣東運送糧草,將這些糧草走海路運去北平,故而和南雄侯趙庸關系密切,兩人稍加寒暄,東莞伯何真,何真之子何貴,也前來問候。
又見過本地官吏,市舶司的中官等,張赫和何真卻並不急著去趙庸安排的接風洗塵宴,而是站在原地,望向身後。
一名身穿黑袍的大和尚,在幾名錦衣衛檢校陪同下,笑容和煦地走出來。
他不持佛禮,反而以俗禮和眾人相拜,隨後身後錦衣衛檢校用香案捧著一封聖旨出來,這黑袍大和尚虎臉一變,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南雄侯趙庸接旨!”
趙庸連忙下跪接旨。
黑袍大和尚拿起聖旨,朗聲讀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雄侯趙庸鎮南有功,賞白金五百兩,寶鈔千錠,宅邸……今東南事以招撫為主,廣東富戶土豪,奢民,孝悌力田,稅務人才,能用盡用,著東莞伯何真,鎮南衛指揮何貴,廣東,福建各地有司傾力協助,欽此。”
等趙庸將聖旨拿過之後,黑袍大和尚笑呵呵地見禮道:“南雄侯有禮了,貧僧乃是大明國安司廣東衛指揮使姚廣孝,此番隨航海侯與東莞伯同來,一是為南雄侯運送新式軍裝武器,另就是協助遷徙土豪事宜,還請南雄侯多多關照。”
趙庸本來面無表情地將那聖旨恭敬地遞給身旁親隨,囑咐他們好生收下,聽說姚廣孝是來送武器裝備,頓時面上換成了喜悅,
他哈哈大笑道:“我說今日喜鳥叫的勤,原來是天使駕臨帶來了聖上恩賜,姚指揮使,本侯已經備下酒宴,還請就席。”
“哎,南雄侯不急,我等先升國旗,奏國歌。”
姚廣孝示意身後的錦衣衛小校,和早已經演練過無數遍的錦衣衛之人,將一面大明的五爪紅龍旗捧起, 又有人拿過一根裝有滑輪的竹竿,高足有三四丈,幾個人將那竹竿立在碼頭最高處,拾掇國旗繩索,準備升旗。
又有航海侯張赫和東莞伯何真的親衛,開始幫忙列隊。
趙庸也急忙讓自己手下親衛列隊。
“升國旗,唱國歌!”
有錦衣衛小校,拿著喊話筒大聲喊叫,在幾個錦衣衛帶頭下,在航海侯張赫以及東莞伯何真的親衛帶動下,上萬名大明軍士,排列在海港邊,望著那升起來的,並不高的大明五爪紅龍旗,唱起了國歌。
“天日昭昭我大明,疆域十萬裡!”
“繼承華夏超漢唐,國祚邁北元!”
“山河奄有中華地,不忘吾故土!”
“鐵馬同袍凝戰衣,向前向前向前!”
“複興之責在吾輩,日月同明!”
很多士卒們並不明白國歌的意思是什麽,甚至也都不會唱,只能跟著叫嚷,略顯嘈雜。
因為倉促,也沒有軍樂隊伴奏,只是有應天學會了的士卒,給他們教了下旋律。
那國旗的旗杆,也並不高大,升國旗的錦衣衛小校,還有些手忙腳亂,國旗好不容易升上去後,在海風中獵獵作響,大明五爪紅龍旗雄風招展,呼呼作響。
武人們望著這國旗,心中都有幾絲感觸,這是咱大明的百戰老卒,拿鮮血澆築的啊。
他們唱著唱著,聲音也大了起來,變成了咆哮。
就連跟著唱歌的趙庸,心中都升騰起一絲情愫。
是啊,我大明如今尚有數十萬裡故土未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