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聞言轉身看去。
只見一個妙齡少女,約摸十一二歲年紀,雙手叉腰,正秀眉倒豎瞪著他。
不過,少女穿著……
她扎著馬尾辮,穿著一身改裝過後的北京講武堂將校軍裝,腳下踏著皮靴,頗有股英氣,而且腰間還掛著一柄洪武短銃。
既有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但同時……
看人時候,那吊兒郎當的模樣,流裡流氣的眼神,又有些像是前世的鬼火少女……
朱雄英眉頭一皺。
退至鄭和身後。
他來此地,並未穿著太子服飾,而是穿著大明講武堂的將校軍裝,瞧著和一般的軍人也差不多,如今大明的北京紫禁城有很多講武堂武舉人行走,所以若是不認識太子殿下的人,的確瞧不出來他身份。
鄭和與朱雄英主仆二人心意相通,於是站出說道:“你又是何人?”
那妙齡女子撇嘴哼道:“說出吾名,嚇汝一跳!”
“家父魏國公!”
那妙齡少女說完之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朱雄英,冷哼道:“我說你這少年口出狂言,還以為你對我大明國事有些見解,沒成想卻縮在內侍身後,端是膽小如鼠。”
朱雄英呃了一聲。
徐妙錦?
這不是魏國公徐達的四女麽。
也就是四叔朱棣燕王妃徐氏的妹妹。
瞧她這裝扮,這小妮子似乎很喜歡軍事。
鄭和看了朱雄英一眼。
眼神中露出求救之意,太子殿下,您讓我賺錢,讓我掌軍,鄭和都毫無二話,可是您讓咱幫您擋妞兒,奴真做不到啊……
“咳咳!”
朱雄英咧嘴笑道:“小娘子說的對,我的確膽小如鼠。”
徐妙錦冷哼道:“瞧你長的五大三粗,身穿軍服,言語還說要收安南,定緬甸,卻不料只是動動嘴皮子功夫,銀樣鑞槍頭。”
她說完之後,轉過身來,以手挎在腰間洪武短銃上,端是英氣。
“我大明要定大海,首定遼東高麗與倭國,若是此三國不平,倭寇橫行,海貿再發達,商路難保。”
“若有朝一日,我大明女子也可入講武堂,我必提三尺劍,登敵域作戰,立不世之功!”
朱雄英倒覺得有趣。
我收回之前覺得這徐妙錦是鬼火少女的話,她是個花木蘭似的人物。
大明啊……
大明初期,老百姓其實很開放,男女之防,主要集中在南方。
因為朱子理學,在宋代時候被重用,南宋時期已經成為主流儒家意識形態。
但是在北方……
大金國,巔峰時期,人口將近五千多萬,經濟發達,文學也不差,一個元好問,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足以孤篇耀同年。
後面的元曲四大家,也以北方人居多。
就譬如元曲第一才子關漢卿,就出生於金末元初,他的很多詞曲描寫當時北方女子敢愛敢恨,潑辣大膽,互訴清腸。
所以,如今的大明女子,並不是後世滿清那種裹小腳,無才便是德的狀態。
很多大家閨秀,都識文斷字,民間的北方女子,也多性格豪邁開放。
徐達雖然是淮人,但他女兒徐妙錦出生於北平,自幼跟隨父親徐達駐扎北平,在此長大,這性格怎麽說呢,放在前世,就是北京大妞兒呢味兒。
豪爽又婉約,大氣又溫柔。
“小姑娘你身體不錯,好好鍛煉!”
“你放心,日後女子也能為國效力的!”
朱雄英意味深長地道。
徐妙錦又瞥了他一眼,道:“我瞧你眼熟,但不知你是何人,你莫不是鄭國公常茂府上的?瞧著與鄭國公有幾分相似。
”朱雄英正準備說,的確是。
徐妙錦卻畫風一轉,毒舌道:“枉論你來自哪裡,若真是鄭國公府上衙內,可真是丟盡勳貴子臉面,咱大明開平衛常遇春何等勇武,後輩有你這種空口泛泛的無能之輩,也就是爹不準我進講武堂,否則……”
徐妙錦氣憤地將腰間洪武短銃捏著跺了跺腳。
朱雄英莞爾。
感情這徐小娘是因為,她無法進入講武堂,故而對自己這般呀。
不過,確實。
趁著皇爺爺還在,也的確該給大明的女子們開一片天了。
前世那個時空的大明末年,曾經出過一位,正史唯一單獨列傳的女武將,秦良玉。
別說末年。
現如今,也有不少。
似貴州的土司女頭人,奢香夫人。
雲南的烏撒女知府,實卜。
都是又有才乾,還能帶兵打仗的女子,北方諸女子不說,南方雲貴川的女子尤其彪悍,女子當家數不勝數。
一個開放的,積極的,傲視與世界之巔的大明,少不得巾幗的光彩。
他對著徐妙錦拱拱手,轉身離去。
徐妙錦身後,一個小侍女憂心忡忡地跟了上來,道:“小姐,咱們可能闖禍了。”
徐妙錦不滿道:“怕什麽,我不就教訓了個誇誇其談的講武堂武舉子嘛,有何懼之?”
那小侍女道:“小姐,話雖沒錯,但是……”
“但是那個武舉子,穿著大明講武堂軍裝,身上卻無軍銜,有些奇怪。”
徐妙錦面色頓時一滯。
如今,大明已經開始實行軍銜製,但是總旗,檢校等職務還是在,只是按照九品和從九品制度,結合前世朱雄英那個時空的軍銜製,給他們進行了一些佩戴上的改裝。
講武堂的武舉子,平時的著裝,分為常服和作戰服。
常服,便是普通的軍裝,一般都有軍銜。
可是朱雄英的軍裝,沒有軍銜……
就連徐妙錦身上穿的改裝的講武堂軍裝,也有個大兵的胸銜。
是啊……
徐妙錦皺了皺眉,她自幼聰慧,將徐達極高的軍事天賦全部繼承,還青出於藍,屬於年歲很輕卻聰慧過人那種。
她疑惑道:“沒有軍銜的講武堂,身後還跟著個太監。”
“那小太監也不正常!”
“哪有這麽年輕的內侍,就成太監了的!”
徐妙錦啊呀一聲,拍手道:“遭了,莫非他就是跟隨太上皇陛下,前來北京北巡的大明太子殿下朱雄英!?”
……
高麗,開京。
高麗國的一乾大臣,正在激烈地撕吵。
此時的高麗國,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這幾年,明軍的海軍實力越來越強大,而且他們直接派出了一大堆海盜,就在渤海和黃海這些地方打秋風,三天兩頭騷擾高麗。
高麗國苦不堪言。
而且這幫大明海盜,還十分有選擇性。
只打劫不用大明銀幣,不用大明寶鈔的海商……
至於用大明銀幣,用大明寶鈔的,收取了過路費後一律放行。
不過五年時間,如今的高麗國,國內經濟幾乎全盤被大明銀幣,大明寶鈔掌握!
而隨著大明在開發了滇銅和荊銅,貴州銅礦後,高麗國脆弱的經濟,也被大明銅錢全部佔領,民間哪裡還有高麗本國的錢在。
如今,他們真的得跪著去求大明,求求爸爸,快來我們這裡開個大明皇家銀行分行吧!
你們再不來,我高麗經濟就崩啦……
李成桂望著那幫爭吵的大臣,內心十分無語,重重歎氣。
在大元時期,高麗國本國的貨幣和經濟,就被大元掌握。
如今,又落入了老路……
但是這一次,更狠。
大明的太上皇朱元章,如今的仁皇帝朱標,甚至還有大明的太子殿下朱雄英,都明確表示,不承認現在這個刺殺了恭湣王上位的高麗王,他是個野王。
這就導致,國內叛亂四起,在和大明貿易中賺取了許多大明寶鈔的兩班貴族,對於如今的高麗王相當不滿。
“這幫雜種,真該好好學學草蘆先生的孝經講義!”
李成桂暗罵。
草蘆先生,就是歷經南宋,大元前中後期的一代大儒,與許衡齊名,並稱“北許南吳”的吳澄,他是一代儒學大家,經歷過南宋,侍奉過元世祖忽必烈,後來又在好幾任皇帝手下當過翰林,國子監丞經延講官,元順帝編撰遼金宋三國史書,請他擔任編修,他因年事過高未去。
而他死後,也是元朝少有的,被元朝皇帝諡“文正”,追封臨川郡公的儒臣。
可是,他實際上是元末起兵反抗大元的國子監監生,杜遵道的老師……
草蘆先生在大元的皇帝手下擔任經延講官時,極大的籠絡了天下文人的人望,讓文人反叛極少,至少天下的文人,還有個去處,能夠到大元的國子監,給蒙古舉子,色目舉子放馬放牛。
他死後沒多久,就有國子監監生起兵反元了……
他的學問流傳很廣,尤其是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高麗,儒生人人都知道草裡先生。
在李成桂看來,如今高麗國的這幫大臣,都是些雜種,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團結,如果不團結,他們會被大明擊成粉末,現如今,是需要好好學草蘆先生的臣綱孝經, 團結一致的時候,怎麽能這樣內鬥!
他雙眸閃爍,很是懊惱。
他們家本來是元朝的世襲千戶,後來投降了高麗。
但是洪武十五年,大明太上皇陛下朱元章,明朝命北元降將胡拔都深入到東女真地區招撫當地的女真人等,並且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收留了一大堆北元降兵降將,還有很多女真部落。
北元的降兵降將,也有不願意投降高麗的。
而女真部落,也是畏威而不懷德,知曉高麗國小,更何況高麗沒事就去抓女真人當奴隸,所以女真巴不得找個大明爸爸。
於是,現如今的高麗王,命令李成桂率兵出擊,雙方在吉州遭遇。
搞笑的是,大明的正規軍壓根沒去,和他們高麗大戰的,是獲得了明軍武器糧秣資助的女真首領金同不花,雙方大戰一場,女真敗退。
從那時起,身經百戰的李成桂就深深知道,大明不可敵。
因為他自幼喜歡打獵。
聰明的獵手,不會做獅子搏兔的舉動,而會指示群狼圍獵。
如今的高麗國,就是大明嘴邊的一塊兒肉,區別在於何時下嘴。
而高麗國這幫兩班蠢驢木材,還在爭吵著,要不要開辦大明皇家銀行分行。
這是一個銀行分行的事情嘛?
李成桂深深悔恨,當初怎麽沒有趁著大明勢大的時候,投降過去,如女真首領,都被封了個大明的官兒,在遼東作威作福。
他眯起眼,尋思怎麽才能夠在遼東納哈出鐵定投降大明的情況下,為自己,為自己家族博取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