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西門沒五裡地便見一片旖旎春光,繁花生樹,斑鳩啼飛,麥田如茵,碧渠潺潺。農夫們正在田裡忙碌,官道上下並無一個閑人。李一平率四名街役從官道上飛馳而過,沒半個時辰,便到了王田的田莊。
田莊外有一棟茅屋,李一平下馬令四名衙役在路口待命,他帶了安小寧、大蔥、二蔥三人去那茅屋敲門。
敲了半日,沒人答應,二蔥性起一腳踢開了柴門。屋裡堆起高高的柴禾,擱放著一排農具,並不見有人。二蔥正欲將柴門重新關合,李一平從柴禾堆邊撿起一方香羅手帕,手帕上的花卉繡得十分精致。
“這方羅帕恐不是農家村婦所有。”李一平自語,一邊小心納入衣袖。
四人沿腳下一條曲曲彎彎的爛泥路進人田莊。田頭一個村姑神色慌張地望著這些個衙門裡的老爺,花布頭巾半遮了一張黝黑的俊臉。
農舍裡的佃戶老遠見衙門裡來人,慌忙撇了手中正在磨拭的鐮刀,迎上前來。
安小寧道:“這位是欽差李老爺,有話問你。你叫什麽名兒?”
那佃戶小聲答道:“小人叫裴九,是王田家的佃客,看守著這一片田莊,按時納租。那邊那姑娘是小人的女兒,名叫淑娘,在家燒湯煮飯,料理家務。”
李一平道:“你一人種這麽多田地,忙得過來?”
“農忙時也請個把幫工,平日裡都是小人一個耕種。”
安小寧問:“你的東家王田是哪一天來田莊,哪一天離開的。”
裴九答:“東家王田十四日一早來這裡,當日午後便離去了。這事小人記得清爽,街裡已有人來問過,小人也是照實說的。”說完,低倒了眼皮不吭一聲。
李一平見他神色不安,眸子發毛,厲聲道:“抬頭看著本官!我再問你一句,那婦人可是也走了?!”
裴九大驚失色:“那婦人……那婦人……小人可沒見著那婦人。”
李一平道:“再不實說,押去縣裡大牢關了!”
裴九叩頭及地,淚流滿面,哀聲道:“小人哪裡敢欺瞞老爺?小人實是沒見著那婦人。”
“那婦人怎樣了?”
“她……她被人殺了!”裴九終於吐了實。又哭道:
“老爺高高在上,這可不是小人乾的”。
李一平暗驚:“你莫要驚慌,這婦人是如何被人殺害的,你且將這事經過細細講來,不得有半點遮瞞。”
裴九哽噎半晌,方定了神志,乃說道,“那日王田沒走多時,他的朋友吳山牽了三匹馬又回來田莊,說是王田要與太太在田莊歇夜。小人心中犯疑,如何忽的又冒出個太太來?口裡不敢問,隻害怕王田催租,哪敢不應承?忙將東家的房間灑掃了,鋪了新漿洗的衾枕床褥,又安頓了吳山,牽過三匹馬去廄欄裡喂飽了麩料,便自個回房中去睡了。
“半夜忽聽得有馬嘶聲,我不放心,提了燈火去廄欄裡一照,果然那三匹馬不見了。我趕緊去叫吳山,誰知吳山已不在,被褥尚有熱氣。我抬頭見東家臥房還亮著燈光,便想去報告。急行到臥房窗前,卻見窗槅大開,王田與一婦人在床上睡熟了。及再細看,床上地上全是鮮血,床腳邊竟撇下了小人用的那柄鐮刀,刀刃上也血跡斑斑。小人一時嚇破了膽,心想必是吳山這賊囚根子盜馬殺人,劫去錢財。——記得吳山牽馬來時,馬背上還有一個朱漆小皮箱,那是東家平昔收帳時用的,如今也被吳山那廝盜竊去了.”
李一平四人豎直了耳朵,一個個瞠目結舌,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