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姑娘收留!”
襲人見寶釵無動於衷,頓時流下淚來,哀告道:
“若是姑娘不管,我怕只有一死,才能免得將來受辱了。”
寶釵面上不語,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她知道,這點小事,以襲人的心思,定然還有別的辦法解決。
不管是求史老太君,還是讓寶玉幫忙。
都比求到自己這裡穩妥。
雖然寶玉沒擔當,但他好說話啊!
只需要在他那求點好處,給了她母兄。
想必普通人家也不會追著贖她。
雖然不知道襲人是死契,但寶釵已經想出無數辦法了。
那麽以襲人的精明,放著親近的人不去求,而來找自己。
到底有什麽樣目的呢?
寶釵很快就聯想到了,自己即將大婚的事。
如此,襲人的目的就呼之欲出了!
她想沾惹馮家哥哥?
也只有這個可能,才能讓她放下親近的寶玉,來找自己。
襲人定然是為了離開陳腐的賈府,跳到生機勃勃的馮府。
寶釵這時候真的很想說一句:
別來沾邊!
她向來穩妥的性子,自然不會著急說什麽。
而是在心中又斟酌了幾番,才笑著問道:
“你可想好了,真要我救你?”
襲人點頭,一臉懇切的道:
“只求姑娘能把我買下,我以後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恩德!”
寶釵聞言點點頭,笑著應道:
“好歹相識一場,你需要我幫忙,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等你母兄給你贖身的時候,就告訴我一聲吧!”
襲人聞言心中一松,以為得計。
沒想到,她剛要感謝,寶釵又繼續道:
“到時我讓哥哥買下你,以後你就跟著他,也算有個依靠。”
“咕嚕!”
襲人咽了口吐沫,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稍稍緩了一下,才委婉道的道:
“我一心伺候姑娘,並無攀薛大爺這個高枝的想法。”
此時襲人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關於薛蟠的傳說。
可惜的是,一件稍微好點的也沒有。
不是呆愣霸道,就是揮霍無度。
還有更離譜的,說是喜好男色。
“我這邊有鶯兒一個大丫鬟就夠了,若是跟著我,做個二等丫鬟又埋沒了你的人才。”
寶釵笑吟吟的解釋著,聽起來都是為了襲人考慮,還謙虛道:
“我哥哥素來不”
以她的穩健,也差點說成“不靠譜”,好在及時改口道:
“修邊幅,倒是正缺你這樣賢惠的跟著伺候。”
“沒準能讓他收收心,至少也能幫我和我媽看著些他。”
寶釵心中盤算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像哥哥那樣的,怕只有“鳳辣子”那樣的,才能降住他吧?
若襲人真過去了,怕也就新鮮兩天半。
之後能貓著哥哥的影兒,就不錯了。
“可是”
襲人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來。
寶釵的這種安排,和她之前的目標相差太大。
這種落差感,自然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
正在襲人猶豫間,寶釵又道:
“若是你不願意也無妨,想來以我哥哥的人品,配給他確也是牛嚼牡丹。”
聽到這話,襲人不由升起一絲期盼,口中卻道: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蒲柳之姿,怕大爺看不上我呢。”
寶釵也懶得揭穿她的客套,直接又給了她一個選擇,道:
“那我就幫你找個好人家,也不枉相識一場。”
襲人沒再說什麽“隻想跟著姑娘”的傻話。
畢竟寶釵都表態了。
跟著她,就在這邊先做個二等丫鬟。
可也沒聽說過二等丫鬟,有幾個能陪嫁的。
若是到時候把她留在薛家,那最後不還是一場空?
都不如直接給薛蟠做姨娘了。
襲人一時僵在那裡,正想著如何回答。
就聽外面有腳步的聲音。
“姐姐!”
黛玉歡快的聲音,從院中傳來。
襲人連忙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朝寶釵匆匆一福,道:
“林姑娘過來了,我就先不攪擾了。”
“今日多謝姑娘體恤,若我想好再找姑娘說話。”
寶釵點點頭,這時黛玉和妙玉就從外面進來了。
“襲人?”
黛玉有些狐疑的看著她,發現了臉上的淚痕。
“二位安好。”
襲人不慌不忙的福了一禮,洋溢著笑容道:
“我這幾日風寒剛好,好就沒見寶姑娘,就過來說會子閑話。”
說到此,又似想起什麽似的,道:
“哎呀,都這個時候了,我得回去伺候二爺了。”
說著再一禮告辭,轉身就離開了。
黛玉看著她的背影,皺眉道:
“我怎麽感覺今兒個她有點不對勁呢?”
又回身問寶釵道:“剛她怎麽在這兒哭了?”
除了臉色的淚痕,黛玉還看出了襲人強裝鎮定之下。
那點子小心翼翼。
不過她畢竟也不是神仙,只是感覺不對罷了。
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說來妹妹可能猜不到,她是來求我幫忙,希望我將她買下來。”
寶釵聞言微微一笑,對黛玉沒有絲毫隱瞞。
直接把事情說了一遍。
黛玉聽得驚訝不已,不敢相信的問道:
“她是是想陪嫁到馮家?”
寶釵見她一點就透,笑著點頭道:
“我覺得也是,就沒敢讓她沾邊。”
說到這裡,寶釵不由想起近期榮府的亂象。
這些日子,稍加注意就能看出來。
說榮府是,奸奴蜂起,內外欺侮,毫不為過。
一些珠璣小事,都能鬧出一場風波。
想到這些刁奴,寶釵不由正色,提醒黛玉和妙玉,道:
“你們也小心些,榮府裡的下人,都不簡單呢!”
說著歎了口氣,道:
“唉!襲人算是好的了,只是心思有些活泛罷了。”
黛玉自也有所察覺,聞言歎道:
“是啊!這些心思活泛的,都開始找下家了。”
說到此,難免感慨道:“這樣的丫頭,我可不敢用!”
說著看向身邊的晴雯,笑著道:
“丫頭,還是用笨些的最好了。”
晴雯一臉問號,不知道為什麽說著說著,就說到她了。
她可沒惹任何人啊!
“咯咯咯!”
看著晴雯的模樣,姐妹三個都笑了起來。
就連鶯兒都忍不住笑著道:
“笨些不要緊,模樣好,手還巧,任是哪個姑娘也喜歡呢!”
梨香院中,襲人的小手段被輕易看穿。
成了姐妹幾個的私下笑談。
朝堂之上,一年難得忙上幾次的禮部。
忽然一下來了兩個大活。
準確的說,是兩支藩國的使節團。
他們的要求也十分近似,都是向大魏尋求軍事援助。
要求宗主國出兵,為他們做主。
一撥自然是福朗思牙使節團,也就是喬治史塔克一行人。
他們從廣州一路到了南京。
接下來,還是熟悉的流程。
南京禮部一聽:想要大魏出兵?
直接轉往兵部。
兵部表示:
不好意思,涉及對外用兵,必須有都中的軍令。
你說那些人可能是大魏的人,所以沒有涉及外國?
不好意思,你們這些福朗思牙人就是外。
總之,就是和上次一樣。
一顆皮球,幾腳就被踢到了都中。
喬治史塔克好歹也來過一次,又熟門熟路的找到了鴻臚寺和禮部。
這個時代,都講求“一事不煩二主”。
更何況,事涉海外,本也是馮一博分內之事。
所以順理成章的,這件事就還是馮一博負責。
其實這個活,就算不派給馮一博。
他也要毛遂自薦。
沒辦法,誰讓這個活就是他造成的。
若是別人處置,搞不好就會處置到他頭上了。
“親愛的馮,我的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才過去短短半年時間,喬治史塔克就已經能說漢語了。
雖然腔調有些怪異,但也不妨礙交流。
這讓馮一博稍微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笑著招呼道:
“親愛的史塔克先生,很高興再次見到您,但你看起來好像沒了上次的精神。”
這就是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馮一博還生怕他聽不懂,盡量說淺白的詞句。
喬治史塔克聞言,頓時想起自己的遭遇,就有些垂頭喪氣。
隨後,又面露討好的道:“親愛的馮,你可以叫我喬治。”
“好的,喬治先生。”
馮一博點點頭,又主動問道:
“那麽喬治先生,這次回來的目的是什麽呢?”
剛剛是戳對方的痛處,現在又是明知故問。
這些都是談判常用的小把戲,倒也沒讓其他大魏官員多想。
不過,這還不算完。
沒等喬治史塔克回話,馮一博又故意道:
“可千萬別說是讓大魏出兵啊!”
這又是一點小把戲,把對方要說的話都堵住。
其他大魏官員,尤其是一些老油條,聞言會心一笑。
“這個暫時沒辦法,要知道和你一起來的使節團,也是這麽說的。”
見喬治史塔克被憋得滿臉通紅,馮一博聳了聳肩,又道:
“直到現在,也沒有得到大魏的允許。”
喬治史塔克知道,不能再任由馮一博說下去了。
不然這趟就白來了。
他真的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官員,比起南京那些老家夥還要油滑。
“親愛的馮,我謹代表福朗思牙官方,向大魏請求幫助。”
喬治史塔克起身,十分紳士的脫帽行禮,才繼續道:
“我們的貨物被一夥海盜搶走,而且我們的人被他們殺了,船也被他們搶走了。”
說到這裡,喬治史塔克一臉的沉痛,懇切的道:
“我們一無所有,甚至無法回到我們的國家了。”
這是西番慣用的伎倆,或者說,是喬治史塔克慣用的。
濠鏡澳的土地使用權,他就是這麽取得的。
“既然喬治先生提起了,那麽我想問一問。”
馮一博完全沒理會對方賣慘,笑著道:
“你們是使節團,又不是朝貢的貿易團,為何會有貨物呢?”
這話直接指出對方話中提到的,不和規矩的地方。
這還不算完,馮一博又繼續道:
“另外,我還想問一問,你們是在哪裡遇到的海盜,又是如何確定他們是大魏的海盜呢?”
如果說前面只是指出不和規矩,那這句就是推卸大魏的責任。
聽在一眾老油條耳朵裡,簡直如聞仙音。
鴻臚寺和禮部眾官員,紛紛向馮一博投來,或讚許,或崇拜的目光。
漢語博大精深,以喬治史塔克的半吊子。
自然沒聽出對方的陷阱,
他還以為馮一博是在正常問詢,就認真回答道:
“我們在濠鏡澳遇到的海盜,這些凶殘的海盜,他們的首領是黑龍王!”
怕對方不信,就想拉些證人,就又道:
“廣州的商人都知道他,你們在南方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
馮一博聞言卻擺了擺手,禮貌的道:
“不好意思,請允許我打斷一下。”
說到這裡,他面上露出一個笑容, 確認道:
“如果我沒聽錯,您是在濠鏡澳駐扎,遇到了打劫,對吧?”
“沒錯!”
喬治史塔克不疑有他,點了點頭,確認道:
“就是在濠鏡澳,黑龍王打劫我們。”
“停!等一下!”
馮一博起身,做兩手交叉狀,同時神色一冷,問道:
“我上次已經明確和你們說過,大魏禁止你們在濠鏡澳駐扎,對吧?”
“啊?”
喬治史塔克不明白,為什麽馮一博剛剛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變臉了。
馮一博哪管他明白不明白,隻繼續道:
“所以,你們違反了大魏的規定,還有內閣的決議。”
“至於是不是被打劫,那不重要了。”
一眾官員都明白馮一博說的是什麽,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馮一博見狀,就擺了擺手道:
“你們現在這裡等消息吧!”
說完就起身,帶人往外走。
“法克!”
喬治史塔克在後面罵了一句。
“我提醒你一下,這句我能聽懂。”
馮一博回頭看著他,眼神冰冷。
隨後又露出笑容,戲謔的道:
“侮辱大魏的朝廷命官,按律是要治罪的喲。”
喬治史塔克立刻有些慌亂,口中變換著用詞,連連道:
“該死!噢!不!對不起!親愛的馮,你聽我解釋!”
馮一博聞言灑脫一笑,道:
“不用解釋,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注意。”
說完,一揮手,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等再看不見人影,喬治史塔克才氣急敗壞一敲桌子。
“瑪德!r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