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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樣說,鳳仲堂與祁珩對視一眼,又都轉開視線。
伴君如伴虎,什麽時候都是如此。
有些話,任是他們關系再親密都不能說,帝王無情,翻臉就是人血,句句斟酌,字字思量,便是為臣之道。
“皇陵有細柳營與西南軍駐守,一萬叛軍還不足以與細柳營相抗衡。”
這不過就是一個煙霧彈。
城西軍總共三萬人馬,周強殺了不肯與他為伍的幾位將領威震全軍後,隻調了兩萬人與自己前來攻山,就證明還有一萬人是沒有在明面上的。
這一萬人,想來就在攻破皇陵防守與偷襲春山的布置上了。
但是現在,他們需得先將太子安撫下。
“殿下,雖然近處的救援軍都被調走,但若現在派人去春山北邊的吳守城調守城軍來馳援,我們還是有勝算的。”
鳳仲堂暗暗抬起眼來看了一眼祁珩,又撂下眼皮,沒有明說。
他們快步向著車駕而去,周遭都是整裝待發的軍隊與官員、女眷,他們竊竊私語著,聽起來比夏天午睡時鳴叫的蟬還要令人心生厭煩。
太子想了兩步路的時間,便轉頭看向祁珩,一雙水潤的大眼睛裡是不容置疑。
“齊王接旨!”
祁珩撩袍跪地,低首叩下,在場所有人都齊齊跪地伏首,等待太子發布施令。
“孤命你為執令輔政王,可代替孤下發一切行令。”
這道旨意來的猝不及防,便是祁珩都忍不住皺眉。
有近處的官員抬起頭來阻止道:“殿下,這不妥啊!”
他正想講道理,卻被太子一記眼刀子擋了回去。
“現孤將貼身玉印授予你,命你前去吳守城調守城兵前來護駕,你可能否?”
祁璵將自己的太子印從腰間扯下,遞給祁珩。
祁珩雙手高過頭頂,恭敬接過。
“臣!定不辱命!”
“平身吧。”
呼啦啦一群人站起身來,祁璵定定看向祁珩,道:“表哥,我將身家性命交托與你,還希望你能回挽頹勢。”
祁珩鄭重點頭,“臣定不辜負殿下所托。”
他思量一下開口道:“給臣三日,三日後,援軍定然到達山下。”
鳳仲堂愁眉不展,卻還是打下保證:“微臣縱使拚死,也一定為王爺撐上三日。”
祁珩受命騎馬離去,留下星雲和所有暗衛護衛太子,自己隻帶了一名禁軍小兵一齊抄春山後的小路下山。
待他們走後,鳳仲堂迅速派人將山上所有小路都封死,將半數以上的兵都安排在地勢高處與上山的必經之地。
所有人枕戈待旦,便是連八九歲的孩童都將水果刀緊緊握在手中。
獵宮位於半山腰,正是箭程到不了的距離,只要能守住有利地勢,撐到援軍到來還是能夠的。
怕就怕他們用人海戰,還有自身內部發生亂動。
“殿下,該進膳了。”
潘海自從宮變後便一直伺候在太子身邊,提升掌印太監,此刻正面色如常地捧著一碗酸爛瘦肉粥供奉在太子跟前。
太子坐在上位以手撐額,聞言便是不耐煩地撇開他的手,皺眉開口道:“潘海,這都什麽時候了,哪裡還有心情吃飯。”
潘海絲毫不惱,反而笑得更加溫和。
“殿下!奴婢不知現在什麽時候,奴婢只知道,不管什麽時候殿下都該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就是恨鐵不成鋼!”
他笑眯了一雙眼,眼睛閃著光,看著太子道:“殿下,老奴只知道要伺候好殿下,
別的一概不知。”太子靜靜看他一會,受到他心態的感染,笑罵一句“老奴固態”,便接過那青瓷小碗細細喝了。
所有人度時如年,最煎熬的就是明知災難會來卻只能靜靜等候的無力感。
這種煎熬,會讓人崩潰。
“阿娘,我害怕。”
鳳錦好鑽進柳氏的懷裡,水汪汪的眼睛甚是可憐。
柳氏臉色發白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出聲安撫道:“阿好不怕,阿娘在呢。”
她看一眼獵宮外的方向,目光悠悠,“你二叔身經百戰,一定會保護咱們平安無虞的。”
早知道會有這麽一遭,她就不該帶阿好出來。
現在被困在這裡生死難料,真是令人想要發瘋。
周強慢悠悠進軍,好似渾不在意這場由他發動的兵亂一般,看上去竟說得上是愜意。
瞭望兵遠遠看見黑沉沉壓過來的大軍,手下就是一緊。
“他可比張永當初傲慢的多。”小士兵咕噥道。
夥伴聽他這樣說,冷哼一聲,眼神毫不離開下方半分,道:“當初張永不過五千人, 他現在可是帶了五萬人來攻打,能不猖狂?!”
就在所有人都握緊了手中刀戟,將火把拿近羽箭時,周強大手一揮,停下了進程。
瞭望兵一怔,猛地轉頭大聲喊道:“收!”
周強距離春山腳下不足兩裡路,驟然停下,叫所有蓄勢待發的禁軍一愣。
鳳仲堂眯了眯眼,將舉起的手放下。
隻論磨人性子這一招,周強可比張永厲害得多。
周強眯起一雙鷹眼看遠處青山,除了一片片蒼翠的綠以外,什麽都看不見。
“吩咐下去,大軍扎營。”
身後士兵應一聲後打馬策去,穿過軍隊一聲聲高喊道:“落地扎營!”
“落地扎營!”
五萬之眾,密密麻麻扎在一起,令人看了頭皮發麻。
“去稟報太子,就說周強按兵不動,駐扎在兩裡之外。”
鳳仲堂轉頭吩咐道。
那小兵飛快下山,將實況呈報太子。
太子一驚,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他這是想幹什麽?”
章與之聽見太子的呢喃,收斂收斂被祁珩打碎的心神,道:“殿下,這是好事。”
太子轉動眼珠看他,神色不明。
“短暫的安守,更令人惶恐。”
五萬大軍,若是都拚命來攻,別說一座春山,便是將這座山頭都踏平也是可能。
現在他們反而不動,不知是用鈍刀子割肉,還是另有陰招。
正在他們嘰嘰喳喳討論著周強的目的時,又一名探子兵跌跌撞撞跑進來,神色甚是惶恐。
他沒收住腳,一頭栽在地上,看向太子的眼裡含了些莫名的色彩,隱隱還帶著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