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群青,是一名普通的美術系大一學生。
今天,我要死在這裡了。
死在這個距離我的故鄉不知道多少萬光年的異世界裡。
我也明白,於情於理,我都不該這麽做。現在跟著老師和馬爾迪弗逃走,還尚有一絲生機。
但是已經我受夠了自己。
人們總說成敗乃兵家常事。但是從來沒有有贏過的人並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我沒有贏過,地球圍繞著太陽轉了十八圈,十八圈所代表的十八年裡,我一直在輸。無論是學習,還是興趣特長,還是人際交往。
從小我的腦子便不靈光,因此我討厭學習,討厭一切帶著油墨氣的試卷,作業本上的習題,以及總是會板著臉把畫本扔到窗外的主課老師。
我唯一的愛好便是畫畫。即便是抱著百分之百的喜愛與熱情,我還是倒在了與自己日夜相處的畫板前,倒在了放滿了我最喜歡的牌子的炭筆的筆盒前,跌倒在我通往夢想的路途中,一蹶不振,再也無法爬起來。
沒有人喜歡和一事無成的人交朋友。即便是多年的好友,也會有虛榮心,會因為自己的朋友沒有考上體面的大學而果斷斷交。
從出生起就一直在輸的我,時常幻想著。
如果在某個人的眼中,我能夠擺脫輸家的身份,成為某個特殊的人就好了。
我不奢求能贏,但是,至少我想變得,不那麽平凡一次。
我不在意梅諾爾幹了什麽,紅王要我殺的是誰都沒有分別,因為我都做不到。所以那人是誰都一樣。
但是,比起去動手砍掉別人的腦袋,然後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在絕對的權威面前,為了素不相識的人舍身取義才更風光啊。
所以你們不要阻止我。
梅諾爾,謝謝你。
反正回去了以後我也是得過且過地度過余生,一直當一個輸家。
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機會了。以後不可能再有了
“來啊!把這個死丫頭扔到榨汁機裡!”紅王的歷喝聲在廳堂內回蕩。四周的騎士們迅速圍上來,將我們團團包圍住。
“我看誰敢!”馬爾迪弗擋在我身前,義憤填膺道:“你們想動她,先過本大爺這關!”
“好啊!本王才不管什麽王印誓約什麽的,紅騎士們,把他們給我都抓起來扔榨汁機裡嘍!”紅王咆哮道,本就扭曲的面目變得更加猙獰可怕。
“馬爾迪弗,快走。我不想連累你們。”我對他說。
“這事本就因我而起,我是不會丟下你不管的!”馬爾迪弗堅定地說。就在這時,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繞道馬爾迪弗身後,隻一記輕輕的手刀,他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老師?”在看清了那人影后,我問道。
打暈馬爾迪弗的不是別人,正是普羅旺斯老師。
“陛下,恕在下失禮,在下教徒無方。事已至此,在下也無力挽回。請允許我帶他離開,至於這位……就按照她的意願,留在這裡任憑陛下處置吧。”老師對紅王鞠躬道。
“算你識相。趁我沒動怒,趕快離開本王的國家!不要再回來了。”紅王說道,她臉上扭曲的五官稍微舒展了些。
普羅旺斯老師點了點頭,便像扛米袋一樣扛起暈倒的馬爾迪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是老師竟然就這麽輕易丟下了我,我還是有點意外。不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憑我們三個是不可能反抗紅王和她的騎士們的。
而且老師大概掌握與這異世界的聯系的人,如果她死了,大概率我和馬爾迪弗也沒辦法回去。與其全軍覆沒,不如犧牲一個,保全另外兩個。站在老師的角度來看,這已是最優解了。 不過,站在我自己的角度看,這何嘗不是最優解呢?
“準備好了迎接對本王出言不遜的下場了嗎?”紅王盯著我,居高臨下地問道。
我點了點頭,平靜地走向那通往地獄滑滑梯的大理石階梯,迎來屬於我的最好的結局。
雖然管壁是透明的,但是從管口處往裡面看,還是無法一眼望到底。總覺得這樣浮誇的死法,對平平無奇的我來說有點浪費。
後悔嗎?值得後悔的事太多了,對比之下,這一個便顯得微不足道。
會有人為我哭嗎?沒有吧。換作是以前,說不定有——曾經愛我的人現在已經不在了。
沒事,說不定我馬上就能見到她了。
這麽想著,我心無旁騖地跳進了管道裡,迎接屬於我的死亡。
我的身體向管道內迅速滑落,兩邊的管壁就像時間隧道一樣。在管壁上,我看見了父母失望的臉,我看見了曾經最好的朋友送的生日禮物,看見了塗滿各式各樣顏料的畫板。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漆黑,漆黑過後,我的意識消散了。
……
意識再次蘇醒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昏暗的密室中,身底下是一張鋪著軟墊的木板床上。
我死了嗎?
這裡是地獄嗎?
“你醒啦。”角落裡傳來一個略顯耳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