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問話,我抬起頭。一簇火光從暗處燃起,照亮了黑暗的密室。我看見密室的角落裡,正並排站著四個人。
說話的人是個披著袍子的中年女人。她看起來格外地瘦弱,已經瘦到了近乎營養不良的程度。她披散著一頭深紅色的波浪長發,右眼處戴著一副黑色的眼罩,讓我立刻聯想起電影裡的反派。女人兩頰上方的顴骨高高地凸起,提著燈的手臂骨瘦如柴,橘紅色的燭光照在手臂上,將她的骨節照得格外分明,看起來觸目驚心。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看上去有點眼熟。
“我這是在哪?你們是誰?”我問道。
“這裡是紅堡牆壁中的暗室。”瘦弱女人道,“透過我安置在城堡裡的秘密探頭,我看到了剛剛發生的一切,聽到了你對紅王說的那些話。我發現你是個勇敢,正直的人。於是我救了你。”
“你是?”
“我是現任紅王布萊特·瑞德的雙胞胎姐姐——斯卡萊特·瑞德。”女人抬起燭燈,讓燭光照耀在她那瘦削的臉龐上。
天啊,由於紅王與眼前女子的體型差距實在太大,我完全無法將她們聯想成一對雙胞胎姐妹,但是從五官排列和發色瞳色來看,她所言屬實。
不等我反應過來,一個熟悉的男聲在斯卡萊特身後響起。
“你身為外界人,竟敢那麽對紅王說話,該說你是無知呢?還是勇敢呢?不過我很喜歡你這樣勇敢的人哦。”一個男人從斯卡萊特身後走出來,仔細一看,他竟然是剛剛被紅王扔到榨汁機裡的禦廚!他此時正生龍活虎地出現在我眼前,與我交談。
“你,你不是被扔進榨汁機裡絞死了嗎?難道這裡是那台榨汁機內部?”我問道。
“我在那些管道中做了點手腳,”斯卡萊特答道,“我在中間用了點障眼法,讓它們看起來是連在一起的,實際上管道中途是分開的,被扔到那管道裡的人最後都會掉進這個暗室中。”
“那,如果人沒死,而是到這裡來了,那些從管道另一端流出的紅色的汁液是什麽?”我問。
“那些是我事先準備好的,真正的果汁啦,為了讓它看起來更像人肉汁,我還撒了點果粒進去。”斯卡萊特漫不經心地答道,“反正最後都是由那條龍處理掉的,我妹妹不會發現。”
廚師對我伸出了右手,熱情地說:“自我介紹下,鄙人是斯卡萊特大人培養的刺客——鮭一。禦廚只是我表面上的身份。很高興認識你。”
“來自異世界的倒霉學生,群青。”我握住他的手,忐忑地說出了這個奇怪的自稱。
斯卡萊特身後,另外的兩個人也從陰影裡走出來,踏入燭火所籠罩的光圈之中。一位是傭人打扮,容貌略顯滄桑的中年婦女。另一位則是面容清秀的年輕男性,他的那精致俊俏的容貌就像是明星一般,讓人過目難忘。即便光線昏暗,我也忍不住往他臉上多看了幾眼。
“我是斯卡萊特陛下的仆人,叫我杜鵑就好。”中年婦女的語氣溫和平靜,聽上去很有親和力。
“我是原話劇團演員,目前是斯卡萊特的部下。我叫朱鳩。”俊秀男人一邊說一邊做了個半鞠躬的動作。不得不說,他看上去真像個落難的王子。
在依次與二人握手介紹後,斯卡萊特開始給我介紹我現在的處境。外面那個肥胖,臃腫,蠻不講理的女人是紅之國的第十四世紅王,名叫布萊特·瑞德,是她的雙胞胎妹妹。
“在你來到這裡之前,
這個房間還曾接待過十幾個不同年齡段的男男女女。他們全都是曾被我妹妹扔進榨汁機的無辜平民,而且都是因為一點小事被扔進去的——比如穿了別的顏色的鞋子在紅堡附近走啊,唱歌頌紅王的歌時跑調了啊之類的。光是因為飯菜不合胃口被扔進榨汁機的廚師就有五人之多。” 聽著斯卡萊特的描述,劫後余生的喜悅被衝淡,剩下的只有對紅王布萊特的進一步厭惡與恐懼。
“但是,本來要坐上那個位置的,應該是我。”斯卡萊特看著我,無奈地說道,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惆悵與無奈,“我是長女,我從小便勤奮刻苦,上進好學,而我的妹妹貪玩成性,懶惰散漫。但是父王和母后還是把王位給了她,這全都是因為……”
說到這裡,斯卡萊特猛地抬起手,將蓋在右眼上的眼罩摘下,露出了她的右眼——那右眼的瞳仁竟是淡淡的粉紅色的,與深紅如血的左眼形成了鮮明對比。
“就是因為我的左眼不是完美的大紅色,他們便毅然決然廢除了我的繼承權,將至高無上的王位給了我那像頭豬一樣好吃懶做的妹妹。明明我才是更適合做紅王的人!”斯卡萊特激動地說道。
“為什麽你們對顏色如此著迷呢?”我問道。
“你初來乍到,不了解這個世界……”斯卡萊特搖搖頭,“在這裡,顏色就是一切。王有王的顏色,臣子有臣子的顏色,平民也有平民的顏色。不同的族群有族群的顏色,顏色代表著力量,顏色代表著立場,顏色代表著種族……我們是無法違抗自身的顏色的。”
“是因為色彩之力嗎?”我聽著斯卡萊特的話,回想起了猩紅護法和梅諾爾的那些奇特的能力。
“沒錯,色彩之力,我們的文明,我們的文化都建立在色彩之力上。 ”斯卡萊特認真地說。
聽著斯卡萊特的話,我更不解了。如果是按照色彩之力區分階級的話,怎麽想都是應該由最強的猩紅護法來當這個紅王啊!擁有這片大陸的最強的色彩之力的猩紅護法為何要對那個看起來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紅王如此謙卑順從?
“不過雖然我們無法違抗顏色,但是我們可以違抗我那愚蠢殘暴的妹妹。”斯卡萊特說,“所以我策劃了一個計劃。只要計劃成功,我就能取代布萊特,成為新的紅王,結束我妹妹的殘酷統治!”
斯卡萊特對我伸出了手:“加入我們吧,群青。你也是我妹妹的獨裁統治的受害者。”
事已至此,我也沒辦法拒絕她。
我握住她乾枯的手,回道:“我同意,是怎樣的計劃?”
“明天,我們要去刺殺紅王布萊特!”斯卡萊特認真地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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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附一下人物名彩蛋:
群青—群青(水粉/油畫/國畫)
馬爾迪弗——馬爾代夫(水粉顏料)
拿坡裡——那坡裡黃(水粉顏料)
普羅旺斯——普羅旺斯紫(水粉顏料)
梅諾爾——梅諾爾酒紅(口紅色號)
猩紅護法柯伊帝——柯衣定染劑
紅王布萊特——bright red(大紅)
斯卡萊特——scarlet red(大紅)
鮭一——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