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膽,盛春成跟著這個家夥往裡面走,院子很深,只有一條小路,走在路上,手臂和身子不時會被路邊的樹枝樹葉刮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盛春成一路戰戰兢兢,把手裡的盲人手杖握緊了,心想著前面這個家夥,要是想幹什麽,自己只能靠這條手杖和他拚了。
逃是肯定逃不了的,院門已經被鎖,周圍的院牆又這麽高,自己根本就出不去,最關鍵的是,這周圍根本就沒有人煙,別說自己大聲喊救命,就是在這裡面殺一頭豬,外面都聽不到。
盛春成邊走,邊把鞋子在地上蹭蹭,感覺到鞋帶已經系緊了,稍稍放了點心,他盯著前面的這個人影,這個家夥並不壯,個子也不高,這讓盛春成又有了一點自信。
今晚的月光毛毛糙糙的,光線有些晦暗,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磨砂的,走在前面的這個家夥,全身就數屁股最白,圓圓的屁股一直在盛春成眼前顛著晃著,盛春成真想給它打上馬賽克。
走了四五分鍾,眼前出現了一幢白色的房子,這座房子的造型很奇特,圓圓的,很像是福建的土樓,更像是以前生產隊裡堆放糧食的那種糧倉,整座房子一扇窗戶也沒有,只有一扇門,開在了小道的盡頭。
走到門前,那家夥站住了,回過頭來,看看盛春成就跟在自己的身後,他和盛春成說了一聲“到了,有三級台階,小心了。”
這一聲的提醒,讓盛春成稍稍寬了心,變態可不會良善,不會這麽照顧一個盲人的感受。
那家夥嘴裡數著一,走上台階,盛春成跟了上去,門口是一塊青石板鋪的小平台,“我們進去”,那家夥和盛春成說,盛春成說好。
那家夥伸手把門推開,門裡的光線把他整個身影,砸向了盛春成,盛春成猝不及防,下意識地往後閃了閃身,要是這時候他後面有人,就會發現他的這個動作,就會起疑,盛春成暗自吃了一驚。
他跟著那家夥進去裡面,禁不住又是眼睛一亮,幸好他戴著墨鏡。
盛春成一看到裡面的情景,完全放下了心,他看到裡面有一個女人,而且也是裸體的,她大概一個人無聊,正在木地板上跳舞,聽到門口的動靜,轉過身來,就那一瞬,盛春成覺得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驚為天人”,這個女人也太漂亮了。
什麽時候,在什麽緊張的環境裡,只要是有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她們就是會有這樣的力量,會讓整個緊張的氣氛瞬間松弛下來,變得平和。
那個女人看到進來了一個陌生人,“呀”地一聲驚呼,慌亂著就想去找什麽,遮蔽自己的裸體,那家夥罵道:
“呀什麽呀,他是瞎的,看不到。”
女人再看看盛春成,看到他戴著墨鏡,手裡還拿著盲人手杖,確實是個瞎子,她放下心來,輕輕地笑了一下。
盛春成站在那裡,把盲人手杖收起來,放進包裡,他的腦袋不敢像正常人那樣左右轉動,但還是把室內的情景盡收眼底。
這是一個三四百平方的空曠的大空間,四周的牆有五米多高,到了頂部,縮進來一米多寬,再豎著一圈都是玻璃,這一圈玻璃大概有一米多高,頂上是白色的天花板,這樣的設計,讓這整個的空間,白天的時候光線很充足,但又不會有那種窗戶直射進來的光線。
天花板頂上,亮著一盞盞高瓦數的白熾燈,把這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房子的四壁,靠牆豎著一幅幅巨大的油畫,還有七零八落,在房子裡分布著一個個畫架,畫架上是已經完成和沒有完成的作品。
房子的中間有一張木頭的大長桌,桌上攤著畫冊和一張張的草稿,長桌的一側擺放著一台蘋果台式機,還有一台筆記本電腦,桌前是擺著一張轉椅。
桌子過來,是一組沙發,沙發上蒙著一塊白布當沙發墊,看不出這沙發是什麽材質和顏色的,沙發過來,有一張打開的折疊餐桌,桌子上堆滿了零食、啤酒、飲料和香煙,餐桌的邊上,隨意擺著幾張折疊式的沙灘椅。
盛春成感覺這房子的東西,最大的特點就都是獨立的,沒有什麽是互相挨著的,人可以在這些物體和畫架中間自由地穿行。
“我叫阿強,你叫什麽名字?”
那家夥轉過身來問盛春成,盛春成趕緊說:
“我叫盛春成,盛大的盛,春天的春……”
“城市的城?”阿強打斷了他。
盛春成連忙說:“不是不是,是成功的成。”
“可惜,要是城市的城該多好,盛春城,那就是滿城花開,多嫵媚,是不是很有詩意?”阿強問。
盛春成笑道:“我爸媽都是農民,他們沒有這種詩意。”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來:“屁哦,還說人家,你這名字有屁詩意,阿強,現在搬磚的都叫阿強。”
阿強白了她一眼說:“工作了,回去。”
女人噘了噘嘴,轉過身,一左一右地晃著腦袋,走回去她應該在的地方,身後是一面白色的背板,下面是一個高出木地板十幾公分的台子,台子上鋪著一塊白布,女人站到了台子上,盛春成這才恍悟,原來,這個女人是個人體模特。
人體模特光著身子就不奇怪了,怪不得這個阿強,找按摩師,要找他這麽一個盲人按摩師, 雖然他是水貨,但阿強並不知道。
讓盛春成感覺到奇怪的是,這人體模特光著身子不奇怪,阿強他不是畫家嗎,沒聽說過畫家畫畫,還要光著身子的。
“盛……嗨,我還是叫你兄弟,兄弟叫起來順口。”阿強和盛春成說,“讓我再畫一會,我們才開始,好嗎?”
盛春成說好。
阿強用腳一勾,勾過來一張沙灘椅,接著踢了一腳,椅子滑到了一個畫架和女人站著的台子中間,阿強拉著盛春成過去,和他說,你就在這裡坐著,對了,要不要喝點什麽?
盛春成一邊搖頭說謝謝不用了,一邊坐了下來。
那個女人,在台子上擺出了一個造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阿強走到畫架前,開始畫了起來,盛春成看到畫架上的畫,大概有兩米多高,兩米多寬,很大,畫已經畫了一半,盛春成看著這幅畫,還有女人的這個造型,覺得都有些眼熟。
畫架的邊上,立著一個立架,立架上貼著一幅畫,看到這畫,盛春成想起來了,這畫在網上早就已經爛大街了,是那幅叫做《維納斯的誕生的油畫。
阿強的這幅《維納斯的誕生,中間的維納斯,就是他現在在畫的女人,她擺著和波提切利那幅畫中一樣的姿勢,只是,她的頭髮不是金色的,而是本色出現,一頭黑色的長發。
她腳下的貝殼和海洋,左邊的花神和風神,右邊的森林女神,整幅畫其他的部分,都是臨摹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只是,阿強用這個女人,替換掉了原畫中的維納斯。
這是東方的維納斯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