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可卿對於周易而言，是一個深入了解嵐國及災情的知識包。

而周易對衛可卿來說，則是一份引導得當，可以拯救很多人的外來超凡者。

雙方都有互動的意願，盡管交流過程有些不是很愉快，但還是同時決定、多一些忍耐和寬容，以達成目的。

周易見天色也不早了，便決定今天就在此地落腳。

實際上，無論是詭帝的身份，還是太陰星照耀靈台的修行法，都讓夜色和黑暗，成為他的主場。

在夜晚，又或幽暗地域，他的陰間系超凡手段是有威能加成的。

他堅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方面出於個人習慣，另一方面則是刻意為之。

他不想入戲太深，不想得職業病，畢竟已然是很孤獨的性情，若不能陽光點，整日與陰沉為伍，那麽銀幣的身份真就實錘了。

至於習慣，這就又涉及一直以來的修行課。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雷打不動，有些習慣，養成不易，毀掉卻不難，他不想輕易的改弦易轍。

還是那句治大國如烹小鮮，別覺得好、覺得有利，動不動就改，好東西多了去了，能都佔麽?改的面目全非，那最後是個什麽玩意?

人不應該一味的迎合所謂好的。

人應該有笑對自身缺憾的豁達。

此時既然決定要在這裡落腳，就不會任由聚落這麽爛著。

揮手之間，冥火湧動，殘骸便盡去。又讓哼哈二將，去附近搬了塊大石過來。

這石頭看著也不怎麽大，重量卻超過三噸，這個地區的土地濕潤松軟，哼哈二將每一步，都留下深深腳印。

然後就是這樣的巨石，在周易的術法加持下，卻是舉重若輕，如同鴻毛。

周易揮舞發光的手指，三兩下就將巨石削成了大略的方尖碑形狀，然後在上面書寫符文。

‘咚！’完成粗煉的方尖碑，宛如大粗釘子，一頭扎入泥土中，只露出一個三寸高的底座。

周易又用比較料，隨意削了個大致的碗形狀。

這石料在他手中，就跟嫩豆腐一般，像怎麽處理，都很輕松。

將這敞口的碗放在方尖碑的底座上，周易從幽焰葫蘆裡倒出一些略顯粘稠的液體。

然後揮揮手，便汲取了附近空域的水分子，引入碗中，稀釋液體。隨即施法一引，聯系上了太陰星。

頓時，碗中液體散發出朦朦青光，且不時有螢火蟲般的光斑升騰而起。

如果這景象還只是顯得有些小神異，那麽散溢開來的讓人感到寧和清幽的氣息，就算是大效果了。

太陰聖所，說白了就是月亮罩的一片區域，煞力轉陰，邪祟不侵。遇上高功大法，自然是能力壓強破的，但尋常雜魚，卻是難以撼動這庇護之力。

與此同時，哼哈二將，卻是將那些木屋拆了。

以兩人的氣力，搞拆遷不比小孩玩過家家擺弄玩具難多少。

周易選了一些木材，同樣是揮指如鏨，蝕刻符號，然後由哼哈二將將之插在八個方位。

每插一塊板，上面的符號便發出清光。

八塊板插下，聖所的邊界就定下了，生門開在東南方向。

然後哼哈二將將那些拆來的木料隨便拚了下，八塊板，就成了八個棚子。

與此同時，擺放石碗的祭台，自動辟出一個小水池，水質清冽，隱隱發光。

周易則引動池水，對那些拆遷時收集的營具進行清洗。

被這水一涮，被褥也好，鍋盆盤盞也罷，就都乾乾淨淨，煥然一新，隨著一股水汽蓬起，頓時變得乾燥。

周易又引了些石碗中的水當燈油，

那些提燈便亮起月輝般的光芒，周易抬手一送，提燈就分別掛在幾處棚子的頂蓋木上。這時夜幕尚未降臨，但這沼地霧氣中，已經顯得有些黝黯。

而隨著聖所的布置完畢，霧氣被驅散，湛湛清光遍灑，令這地界愈發顯得祥和安寧。

衛可卿自然是被周易這番神仙手段驚豔到了。

她以前自問也是見過些道脈、異脈的奇人異士的，但跟周易比，無疑都是不入流的土雞瓦狗。

她心說:“原來，真正高功的手段，竟然是這樣的！”

周易操控哼哈二將、將剩余的石頭邊角料和木屋余料，升了堆營火，架起鍋子，將攜帶的乾糧、蔬菜乾、肉干，煮成一鍋亂燉，收了二者回到自己的影子裡，搬了馬扎到營火旁，邀請衛可卿坐。

衛可卿有些扭捏的應邀，主要是周易的手段太仙逸，搞的她有些拘束放不開了。

不過熱湯熱食的確有助於舒緩情緒，周易也不是什麽難打交道的人，等話匣子打開，也就不覺得多麽難受了。

而通過衛可卿，周易知曉了邪棋黨的競爭對手——真神教。

這個教派的存在，還要早於星靈的出現。

星靈，就是嵐國人、對引發亡國滅種大災的邪棋黨的稱呼，也是他們的自稱。

他們自稱曾是這個世界的居民，被神戰波及而放逐至星空深處。

他們原本是有軀殼的，放逐之後，只能以靈體狀態存在。

周易根據這個說法猜測。

其一，這些星靈，恐怕是洪荒之民。

什麽是洪荒之民呢，簡單的理解，就是出生既元嬰先天。

也就是說，修真者苦修至元嬰境界，人家一出生就是。是典型的出生在羅馬的人。

洪荒之民有種種神異，其中就包括沒那麽容易被弄死。

不是弄不死，而是代價不菲。

第二，星靈被放逐的所謂星空深處，恐怕不是尋常的物質世界。

否則不至於軀殼不能存在。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姑且就叫扭曲虛空好了。總之不是什麽善地。

星靈，是以前輩先民的姿態登場的，表示嵐國是古民的正朔傳人，跟他們有些血緣關系，他們願意幫嵐國人重現古民輝煌。

嵐國高層起先自然是不信的，可架不住星靈展現的種種神異手段和許諾的美好未來的誘惑。

還有就是，星靈給的太多了！

在過去，一直都是權貴想富，就得苦一苦泥腿子們的模式。

現在，共同富裕，一齊起飛，官員擁護，國民愛戴，這人間帝王、千秋偉業，頓時就不再是夢想，而是理想。

於是就……

再說這個真神教。

真神教跟星靈，確實有些聯系。

星靈不是說了麽，當年是神仙打架，他們遭殃，慘遭放逐。

為什麽會遭這個殃，星靈沒有說，但人們推測，是站隊問題。

除非是第三巨頭，否則大佬掐架，你在旁邊看熱鬧，不管誰輸誰贏，你都能更進一步，這種好事，怎麽可能出現?

可若真是三足鼎立，哪個強，另外兩個就聯合對抗，格局反而最穩，不易發生大戰。

總之，大佬打架，小弟站隊，順便還得交個投名狀，先整個熱身賽啥的，本來沒仇，仇恨也掛上了。

事後作為輸家，遭到了流放。

而真神教信奉的真神，貌似指的就是這一戰中輸的那位。

真神教的教義指出，那位神，是唯一真神。遭遇了可恥的背叛。

真神被擊敗後，背叛者用其血肉，製造了包括人類的萬物，以治愈被打的滿目瘡痍的世界。

周易聽到這裡，覺得又解開一個謎團。

嵐國人的血脈為什麽這麽牛嗶，這麽適合玩超凡版生化改造，感情根子在這裡，是打敗真神的存在，慷他人之慨，以真神血肉造萬物。

但顯然其他物種，隨著少陰退凡，血脈的神異保有的並不好。嵐國人卻是因為某些原因做到了，成了這個時代最具價值、同時量又足夠大的超凡材料。

真神是道級的存在，大道不滅，真神不死。這也是為什麽說祂是真神。

其他的都不行，都沒達到合道的水平，是能夠灰飛煙滅的。

所以後來，一個個消失的消失，躲藏的躲藏。

這讓周易想起了道化於群星間的古神。

貌似這些道化者，自我意識是真的消亡了，只剩下各自道的部分，作為遺產，一直存在著，卻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獲得。

至於真神教的主張，是還偉力於真神，令其複蘇。

這麽牛嗶的存在，醒過來之後，能虧待了功臣?大家可以發揮想象力，想象屆時有多麽美滋滋。

周易心中吐槽:“萬一真神視人類為自身的恥辱怎麽辦?萬一真神的思路，跟人類大相徑庭，又怎麽辦?

為什麽將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找一個貌似很強的野爹身上?人家強是人家的是，你幸福不幸福，是你的事啊！

國際歌中唱的好，不靠神仙皇帝，要靠我們自己。對每個人都一樣呀！這些人啊，挨的毒打還是少。

不，這次不少了，直接滅種了。”

按照衛可卿的說法，民間對真神教的反饋並不好。

不是因為民眾有大智慧，而是民眾重實利，像星靈那種，那就被賣了還樂呵的幫人數錢。

而像真神教這種，隻講奉獻、不抖乾貨，買保險的為啥成了智商稅?

民間稱呼真神教是吸血教，除了隱喻，還因為真神教將偉力歸於真神的具體辦法，就是獻血。

血液中既有血脈的力量，還能承信徒的願力，所以……

不過衛可卿表示，一直混的不怎地的真神教，在大災前後，卻是迎來爆發式增長。

原因除了民眾非黑即白、病急亂投醫，還因為真神教開始顯聖，他們的超凡手段，是真的頂！

周易聽到這裡，不由皺眉。

要知道，宗教這種東西，邪門起來也是真邪門。

但凡有一點真貨，就絕不會缺死忠。

狂信徒的作用是非常可怕的，他的布道比直銷講師的課更有靈魂感染力，這可不是單純的話術能企及的，人或許會對精致的言辭有很高免疫力，但對真摯的情感，往往沒什麽抵抗力。當有人用生命闡述，就會被震撼到。

“那麽，這幫家夥再幹嘛去了?莫非是跟星靈唱紅白臉?

不對，以星靈的計劃的大成功，已然不需要用這種手段，聚合反對派，然後將之一網打盡。

萬一演紅臉的這幫人見利起異心，就等於自己培養了個大敵。有腦子的不會這般考驗人性。

那麽，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真神教想要顯聖，需要大量的負面情緒推動。而有什麽，能比亡國滅種所形成的負面情緒波潮，更宏大的呢?這可是獻祭一國！”

周易心中感歎，這已然不是什麽牛鬼蛇神，而是大妖大魔，大奸大惡。

嵐國人懷璧其罪，早就被惦記上了，而惦記他們的根本不是人！

然後說這個裂隙。

裂隙傳送的原理，就仿佛第三方中轉站。

對於這個中轉站而言，去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樣遠的。

所以現實中A到B很遠，但經裂隙所通的冥獄，就很近。

衛可卿說代價已經付過了，是因為裂隙就是真神教在大災之後，率先使用的。

不然以他們的發展規模，憑什麽跟星靈分庭抗禮?

正是因為有著非同凡響的機動性，這才滑不留手兼迅如雷霆，搞的星靈很煩。

至於為什麽欽天監的人掌握開啟裂隙的法門，自然是因為像真神教這等邪教，早就有朝廷的臥底，甚至有星靈派遣的臥底。

從這個角度看，真神教的組織結構，嚴謹度有點差。

又或許，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他們最在乎的，就是投名狀。

不管你是欽天監的臥底，還是星靈的探子，入我真神教，那就得交投名狀。

能成為高層，那你起碼殺了幾把人用於血祭。

請問，你確定你真的還能回的去?

你以為你用的法門真的就表面看起來的那點代價，而不會影響你的心智，直到徹底拉你下水?

所以從這個角度分析，星靈是邪惡守序陣營，是魔鬼，他們的計劃縝密，擅長布局，執行的也好。還擅長利用人性弱點進行唬騙，

而真神教，則是邪惡混亂陣營，是惡魔，從大祭司到普通教士，都心懷鬼胎，有著自己的小心思，但不要緊，抓大放小，只要你下水，只要你作惡，你就等於在深淵中下沉，若你命大，淵底見。

“冥獄中的怪物，不止被你們稱之為魔犬和裂隙蟲吧?”

衛可卿點點頭:“冥獄深處有非常可怕和強大的怪物，但它們不容易出來，我們只是淺嘗即止。”

周易笑笑， 沒再說什麽。心道:“煙鬼一開始很多也都是這麽說的，淺嘗即止，玩玩而已。”

衛可卿還給周易看了開啟裂隙的物品，上品黑曜石，黑的發亮，玻璃質感，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內中蘊含的猩紅光芒，那是力量之種，需要嵐國人的血來激活，並且不止是血，還有一縷魂力。

“真神教的確是嘗試在復活什麽東西。但應該不是他們所言的創世真神，倒有可能是一切生命、乃至物質的反面，黑暗虛空。”

衛可卿眨巴了眨巴眼，問:“那是什麽?”

周易回:“這群星璀璨之地，猶如漆黑夜晚的一盞燈。若創世就是點燃這盞燈，若諸神造萬物就是為燈加燃料，令其更璀璨，那麽黑暗虛空，就是想一切回歸燃燈之前。”

“……太遙遠和宏大了。我想象不出來。”

“我也想象不出來，只是告訴你它代表著永恆寂滅。”

“那那些恐怖的怪物又算什麽?”

“如果說永恆寂滅是水平線，那些怪物就是水平線之下的負面存在，是一切正向的負向倒影，作用就是正負抵消，達成水平線。”

衛可卿又眨巴了下眼，聳聳肩:“還是感覺特別遙遠，不真實。說說你吧，你的力量很神奇，卻又跟我之前見的奇人異士不同。”

“我的力量代表死後的秩序運轉，它是自然循環的一部分。如果生命代表白晝，死亡就是夜晚。夜晚的存在意義，是為了第二天太陽能照常升起。”

衛可卿又開始眨巴眼睛。

周易沒好氣的道:“有空多讀點書。”……